第143章(2 / 2)

欢喜记 石头与水 3392 字 15天前

朱 大舅爷凝眉道,“太后屡屡发难皇后,先时就强要了九皇子在慈宁宫养育了一段时间。如今皇后带着皇子公主避到寺里,就是朝中,对宋皇后先前之事也颇有微辞。 宋皇后一兄一弟都离开了帝都,如今去向不明,宋荣因外戚故,辞去侍郎一辞,如今只有一个承恩侯的爵位在身,影响力大不如前。宋荣的继室因病过逝后,大家都 以为他会续娶,不想只是将家中一房老妾扶正。”

朱太爷没问太后皇后如何斗法,反是问,“宋荣那房妾有什么来历吗?”

“就 是寻常女眷,寻常正经人家出身,父母都故去了,先前跟伯父过日子,日子不好过,便被人说与宋家为二房。家中一个幼弟,名叫杜君,考了进士。听说宋皇后未进 宫时,帮着宋皇后打理过宋皇后建的免费书院。在翰林满一年后便外放为官了。”朱大舅道,“还有,礼部原秦老尚书家的一名子弟叫秦铮的,还有如今礼部尚书李 修竹大人分家的庶子家的孙子,名叫李睿的,帮着宋皇后打理过生意。宋皇后在外头免费书院的事,与这些家族子弟来往过密,颇是引人口舌。”

朱太爷问,“这样说来,太后一族颇是咄咄逼人哪。”

“是啊,还有彭相,原也对皇后有些微辞。”宋皇后育有嫡皇子,朝中大臣却不喜欢她,皇帝年纪大了,朝中乱相已现。朱大舅爷想着两头下注,暂且隐退,偏生一时定不下心事,只得找老父来拿下主意。

朱太爷望着长子,“你辞官是对的。你的本事,风平浪静时还罢了,总能按部就班的过日子。风起云涌时是不成的。”

“其一。”朱太爷伸出一根保养极好的手指,圆润的指尖儿带着微微光泽,“太后再张牙舞爪,也争不过皇后。不用再想了,宫中的争斗,宋皇后必是赢家。”

“可是,太后毕竟是陛下的亲娘。”

“她 就是陛下的祖奶奶也没用,宋荣死了继室,为何不再续娶一门显赫的填房?凭宋荣现在的地位,轻而易举。可宋荣偏生扶正了老妾,老妾还出身平平。他能在你头上 压了你这么多年,手段自比你厉害,这还看不出来么?这是宋家有意为之,宋家是在向陛下示弱!为何要示弱?弱者向来是装强的,只要强者才有示弱一说。”朱太 爷淡淡道,“只看这一点就能明白,宋家心里有数,行事极具章法。宋皇后是什么人,你们这些大臣哭着喊着上吊撞墙,她犹能在天下谤毁中登上后位。凭这一点, 就比天下人都强了。太后不过是陛下生母罢了,她斗不过皇后。”

朱大舅爷道,“那要不要提醒彭相一声。”

“能做相辅,难道连这个都想不通?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朱太爷道。

朱大舅爷笑,“总是咱们的心意。”

烛光之中,朱太爷目光深沉,他温声道,“老大,这种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的心意有什么用呢?你若有心,第一,不该在这个时候辞官,你辞了户部侍郎,再上去的是什么人就不好说了。第二,你心心念念要与赵家联姻是为了什么呢?你将彭相这些年的关照置于何地?”

朱大舅爷面如火烧,良久方道,“父亲,当初彭相执意反对册立宋皇后,但彭相的孙子彭彥容上书支持册立宋皇后。彭家,是不是也在两头下注呢?”

朱太爷轻声一叹,“彭家哪怕想两头下注,何须用这般打脸的方式自毁长城?彭彥容所为,彭相事前定是不知道的。”

朱大舅爷道,“父亲,儿子这把年纪,也做到了正三品高官,荣华富贵了一辈子,就是现在闭眼也没什么可惜的。可后世子孙怎么办?儿子是想着,给后世子孙把道铺平整些,他们也好走。”

朱太爷朗声一笑,方眯了眼睛不留情面的问,“你打算怎么铺这道?你心里清楚,跟李掌柜有往来的是长卿,不过,这两天你该打听出她的事了,又觉着她行事不合闺秀的规矩,打算着弃了她而就赵蓉,反正都是一个爹的闺女,对吗?”

朱大舅爷忙道,“如果父亲……”

“没什么如果不如果的!你也不必牵扯上我!”朱太爷打断长子的话,道,“该说的,都说了。眼瞅着八月十五,过了中秋,我就回别院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不必再来问我。”不耐烦的将人撵了出去。

朱大舅爷尽管没受老父什么优待,不过朱太爷就是这个脾气,又是自己亲爹,他也习惯了,回屋思量半夜。因未带幕僚回家,第二日又与母亲商量了半日。

不要看朱老太太能干,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在这些国家大事上老太太就有些懵了。朱老太太道,“你爹就是这么个脾气,没个痛快时候,我去问他个准信儿。”

一般这种父母单独谈话的时候,朱大舅爷是不必相随的。

朱老太太除了有事,也不大去朱太爷的院子,夫妻两个从人生观到世界观都说不到一处。但,有关乎家族命运的大事,朱老太太还是要朱太爷拿个主意的。

朱太爷正在听赵长卿吹笛子,见着老妻道,“怎么,一把胡子又跟你告状了?”因嫌朱大舅爷胡子难看,朱太爷给儿子取外号儿就叫“一把胡子”。

朱老太太笑对赵长卿道,“阿铃她们在园子里做诗说笑,长卿也去热闹热闹吧。”

赵长卿看朱太爷一眼,便下去了。

朱太爷无趣的揪了个葡萄吃,朱老太太坐在丈夫对面,打发了丫环们退下后道,“老大没主意,找你这做亲爹的拿个主意,你倒比外人还难求。”

朱太爷闲闲道,“这个蠢才,合着我昨夜白费了那许多吐沫。”

有求于人,哪怕话不中听,朱老太太也忍了,直接问,“你就说,与赵家的亲事做得做不得?”

朱太爷瞥老妻一眼,嘟囔道,“真是操心没够!”

朱老太太一拍桌子,低声怒道,“我操心难道是给外人操人?你自己一蹬腿去了,不管别人死活,我不能看着子孙们去要饭!”

朱太爷叹道,“人事有代谢,家族有兴衰哪。”

朱老太太皱眉思量片刻,“形势难道这般险峻?”

“老 大辞官有什么用?老二老三老五都在任上,家里还有小的一样科举做官。家里虽说与彭相有点关系,彭相顾看这些年也算还了。老大想的美,两头下注?彭相还在 位,难道人没走,茶就要凉?官员每年考察都在户部卡着呢。彭相不必交待,他一个眼色不对,老二老三老五就有人收拾了。”朱太爷指尖轻叩桌案,“他做官多 年,连这个都看不破,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朱老太太沉默半晌,“你是他亲爹,他看不破,你教他就是。”

“我懒得教,你去教吧,过了中秋我就回别院了。”

朱老太太道,“与赵家也是实诚亲戚,联不联姻的关系也不大。再者,我看中的是长卿,只是看律哥儿,似乎对阿蓉有些意思。”

朱太爷手里抓个桔子剥了皮,塞给朱老太太一半,“你这心也操够了,暂且歇一歇又有何妨。”

朱老太太叹,“活着就不能放心。”

朱太爷似笑非笑,“子孙后代都会记得你。”

朱老太太与朱太爷商量,“这几日,我想着叫庄哥儿带着律哥儿见见族中兄弟长辈,你觉着如何?”

朱太爷笑悠悠地,“唉哟,那不是劳累了律少爷,该叫他坐了堂屋儿,把族人叫来挨个儿给他磕头问安才是。”

朱老太太给朱太爷讽刺的脸上挂不住,微怒道,“孩子才回来没两天,身上也累的慌,歇两日而已。”

朱太爷依旧笑的真诚的表示,“可不是么,每日诗啊词的姐姐妹妹的,的确容易累着。”

朱老太太气的,“简直不能跟你这人说话。”她又是素知朱太爷脾气了,道,“你既觉着晓辈不妥,直说多好。”儿孙一回来,她光顾着高兴,想着过几日正经宴请族人,就忘了朱律身为晚辈,去各家请个字才好。这死老头子倒是记着,结果闷着不说,更是叫人来气。

朱太爷笑笑,“他有亲爷娘,有自家主意,何需我来操心?罢了罢了,有一日我且享用一日罢。”

朱老太太每次同朱太爷说话都能气个半死,事还没说完,只得继续忍着,道,“既咱家没联姻之类的意思,不如你去封信,跟彭相说一说咱家的心意。这许多年的老交情,莫要误会了才好。”

朱太爷道,“写什么信,叫老大尽快找一家亲事给阿律定了,虽好找那种对彭相死忠人家的闺女,亲事一定,彭相自然知晓。再叫老大写封信陈明原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