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1 / 2)

既灵 颜凉雨 2398 字 11天前

谭云山清晰看见仙阵中央石板地面上的图案,慢慢映出金边,也照亮了端坐于其上的,南钰的脸,像一个真正的上仙那样, 平和,威严,慈悲。

距离八十一步远的“谭云山”是看不见这些的,但此刻的他可以。

自由自在, 随意飘荡——他被掉包了。

怎么发生的他没办法讲清楚,只知道就是在那八十一步的路上。伙伴们都在走各自的八十一步, 那是唯一的大家背对着彼此的短暂时间。原地不动的南钰可以眼观六路,但谭云山能肯定, 异皮必然是挑了个南钰看向别处的间隙。不用久, 一瞬就够了。

几乎就是眨个眼的一霎, 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是现在这样。

他的身体被塞进了崖壁上一处极隐蔽的孔洞,他的“魂”却飘了出来,俯瞰崖底。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精魄离体,但很快又否定,因为精魄是看得见的,一团或紫或金或其他颜色的光团,即便要散入天地,也该有那么短暂的凝集形态。

他能感觉到自己没散,还是一个完整的谭云山,或者说,至少是个完整的谭云山的“魂”,有思绪,可腹诽,只是说不了话,弄不出声响,没办法让伙伴们看见。

冯不羁被弄晕时肯定没有这种奇遇,否则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该是同他们绘声绘色地分享。

一时想不通,谭云山干脆就不想了。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不重要,重要的是伙伴们能不能按照最初商定的“双笼法”,坚决执行。

这是他起的名字,没经过伙伴同意,事实上连此法都没被真正讲出来讨论过,而是在五个人的眼波流转中完成的。

就在那个岔路洞道里,就在南钰说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异皮有机会伪装成你们当中的人,但如果它真这么干了,头疼的就该是你们了”之后。

那漫长的静默,不是对此提议的绝望和否定,恰恰相反,他们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一簇花火。

之后便是南钰提议“复原仙阵”,他提议“好好观察彼此以免被二次掉包”。

然而这些都是说给异皮听的。

再次被掉包才是他们的希望——复原三千年前的仙阵有没有用,谁都说不准,但若能引异皮再次出手,那这回就不是一只手掌的事了。

这就是那无声的眼波流转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双笼,引异皮再次出手是第一层捕兽笼,仙阵是第二层,谭云山觉得伙伴们会喜欢他起的这个名字。

窃魂之法可以窃取说过的话,看见过的景物,经历过的事情,却窃不到心。如果能窃到心中所想,假冯不羁就不会把“我们”说成“你”。同理。眼波流转也不在窃取之列。不,应该说异皮只能窃取到眼波流转,却窃不到内里传递的信息。

——那是只属于伙伴间心意相通的默契。

现下,就看伙伴们能不能察觉了。

咻地飘到西面“假自己”跟前,谭云山绕着“假自己”一圈圈飘。

眉峰英气不失温和,眼睫俊俏又不会女气,鼻梁挺立,侧脸轮廓分明,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一张脸,几无瑕疵。

谭云山叹口气,也不知是佩服异皮的高明,还是感慨自己的爹娘会生。

不过就算容貌找不出破绽,妖兽毕竟还是妖兽,又没有像白流双那样吞了仙魄,总不可能吟咒施仙术,所以伙伴们一定……

咔。

仙阵中央忽然传来石块轻微挪动的声音。

没等他回头,“假自己”座下忽然亮起金光,那光越来越浓,最后竟汇成一束,沿着地面射向仙阵中央!

不止这边,另外三面的伙伴也一样。

四道金光一齐聚到阵中央南钰座下的图案,那本已泛起金光的图案,顷刻夺目刺眼!

仙阵……成了?

谭云山目瞪口呆,已无暇去想原因,只愕然看着那图案缓缓浮起光影,并最终在南钰头顶上方绽出一朵金色光莲!

光莲将这崖底映得金碧辉煌,一刹那,恍若九天宝殿。

谭云山终于在这炫目仙光中回过神,忙不迭低头去看“假自己”。他直觉能吟出仙咒的,再指望人家怕仙阵,就基本属于妄想了,然而人有时候总是盼着一个“万一”。

果然,他遇上的还是那九千九百九十九。

“假自己”纹丝未动,凝眉吟咒,乍一看真像一个好人。

一时三刻后,金莲同所有光芒一起消失,仙阵又成了那个冷冰冰的石群,崖底又成了那个昏暗幽深的崖底。

他听见南钰沮丧的呼唤:“都回来吧……”

随着“假自己”一同回到仙阵中央,那一张张脸上的郁闷清晰可见。

“什么破仙阵,一点都没用!”白流双不懂什么叫“伤口上撒盐”,所以每次都撒得很欢,更厉害的是从不分伙伴和自己,一视同撒。

南钰被蛰的疼,当然要反击:“你厉害,那你来个妙计我听听!”

白流双被问得心虚,哼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三千年的仙阵,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冯不羁压着心焦替南钰开解,但也没忍住,又问,“南钰兄弟,除了复原仙阵,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根本不是讨论的时候好吗?就不能先瞪大眼睛看看有没有人被掉包?!

谭云山觉得自己吼了,但没任何动静,连点风都没刮起来。

忽然,下面的既灵抬头,有那么一瞬,谭云山觉得对方在看自己。他这辈子都没如此激动过,感觉一个使劲都能蹿上崖顶,可下一刻,既灵又皱皱眉,重新把头低下。

谭云山忽地就泄了气,心情之低落比刚才更甚。

空欢喜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之一,欢喜的时候越飘,空的时候跌得越疼。

“如果我现在提议不想捉了……”“假自己”开了口,再无之前伪装冯不羁时的莽撞和急切,这一次,他含蓄,内敛,知道克制**,懂得试探分寸,连对着伙伴的苦笑,都饱含诚恳,“是不是特像‘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