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边嘉玉接了姚县令的班,姚县令的担忧就不存在了。
再有一个,姚县令引导桐恩县百姓和万金商行做药材生意。他为人清正,即便家里不是特别富裕——都没钱把父母接到身边奉养,只每年寄些银两回家——他却不会贪这些钱,也不会拿回扣。姚县令希望接任的官员也是这样的,他不希望这能够改善百姓生活的药材生意最终变成官员谋利的工具。
边嘉玉肯定是不会贪这种钱!
唯一可能会有的问题是,南婪离家太远,相对于京城的繁华来说,那儿的生活很是清苦。边嘉玉不是贫寒出身,他是伯府的世子爷。生于富贵、长于富贵的他能吃得了苦吗?他真的愿意去吃苦吗?
柳祭酒心里则还有另一种担忧。
他虽不愿意拦着女婿去建功立业,但南婪那般远,边嘉玉一去三年,他女儿怎么办?按理来说,丈夫远行,大妇都当留在家里孝顺父母。可是,他女儿还很年轻,膝下也只是刚得了一个女儿,若是放边嘉玉独自去了南婪,那肯定要安排妾侍去伺候他。等妾侍生了长子,他女儿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仿佛看出了柳祭酒的担忧,安平伯叹了一口气,满是内疚地说:“我儿性情跳脱,身边不跟着个信任的人看着,我是不放心的。所以,我想让他媳妇跟着他一起去。我知你一定舍不得女儿,只是……”
柳祭酒松了一口气,他确实舍不得女儿远行,但更盼着女儿夫妻和美,忙说:“这是哪里的话!慧儿嫁到你家,孝顺公婆、侍奉丈夫就是她的本分。”南婪那边确实清苦,但夫妻间总是要同甘共苦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送走客人后,边嘉玉抱着女儿去看望柳佳慧。此时有男人不能进产房一说,但柳佳慧生完孩子后嫌产房里血腥气太重,鲁氏就出了个主意,重新收拾了一间用来做月子的房间,叫人把柳佳慧裹得密不透风将她抬到了月子房里。边嘉玉非说这儿已经不是产房了,不顾丫鬟婆子的劝阻直接进了屋子。
边嘉玉喜气洋洋地说:“我妻有大智啊!”
柳佳慧正靠着床头休息,闻言笑道:“我又如何有大智了?”
边嘉玉把女儿轻轻地放到柳佳慧怀里,说:“当日我让你给孩子取个小名。你非要把孩子叫成赤色的小老鼠,我那时觉得这名字太难听了,都不愿意说第二遍。结果,没想到这名字背后还有故事……”
柳佳慧听得很茫然,她什么时候给孩子取过这么难听的小名了?
原来,柳佳慧那日半睡半醒间说了“红薯”二字,这被边嘉玉当作了孩子的小名。但边嘉玉那时候嫌弃名字难听,因此虽认了这小名,却能不提这小名就不会提,说到孩子时也多用“孩子”二字作为指代。柳佳慧也就一直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红鼠”这样的小名了。待她生了孩子,边嘉玉抱着红通通的皱巴巴的像个老头子一样的女儿,顿时觉得孩子哪儿都是好的,这才把小名公之于众。
“你猜怎么着?这红鼠二字竟然引得沈怡说出了红薯二字,他说红薯是一种高产的新粮种……”边嘉玉迫不及待地说着,一边说还不忘一边夸媳妇儿,“你太厉害了!起个小名都能出现这样的巧合。”
柳佳慧渐渐听明白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赤色的小老鼠?
柳佳慧阴笑一声,举起自己的左手,说:“你看这是什么?”竟然给孩子取小名叫赤色小老鼠?这能是亲爹做出来的事情吗?还冤枉她,竟然是说她给取的。她真是恨不得能一巴掌拍在边嘉玉的嘴巴上。要不是沈怡在其中转圜了一下,她女儿岂不是真被叫做红鼠了?毕竟,柳佳慧自己不能解释红薯是什么,她也无法说出自己是从哪里知道红薯这东西的,于是只能顺着边嘉玉的理解默认红鼠二字。
边嘉玉敏锐地察觉到了暴风雨的来临,马上闭了嘴。
柳佳慧的左手还举在那里。她当然不会真给边嘉玉一巴掌了,只是觉得有必要吓唬他一下。
边嘉玉盯着柳佳慧的手,犹豫着说:“这是……这是……这是五?”
柳佳慧:“……”
闺女啊,你爹可能呆得没救了,娘还是不要欺负他了。
第66章
边嘉玉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边慈的事。
内院的女孩儿做出了跑到外院找男人的事,柳佳慧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脸一沉,冷冷地道:“她那个人……我是教不出来的了,你要是能狠得下心来,不如把她送到寺庙里去做姑子吧。”
柳佳慧当然不会觉得意外了。边慈跟在她生母身边长大,随着孙姨娘一样,都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若是她有能和野心相配的手段,那也就罢了,偏偏她只跟着孙姨娘学了一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在柳佳慧的梦里,边慈不仅偷偷跑到外院去,还在她带着边慈去赴宴时,躲到了供男宾喝酒上头时小憩的房间里去,趁着五皇子不注意,爬了五皇子的床。她以为自己这样做了,五皇子就一定会纳她为妾了,但其实那些皇子们最厌恶被人算计。在梦里,边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谁还怕这样一个没落的伯府不成?五皇子当着众人的面,把边慈和整个安平伯府狠狠羞辱了一番。柳佳慧差点晕厥过去。
这事儿闹得太大了。边家只能把边慈送到佛堂里关起来,派严厉的嬷嬷看守她。
此后又发生了很多事。边慈一直闹腾不已,后来更是害了府上的二姑娘边雅,又害柳佳慧失了一胎从此不能再有身孕。柳佳慧梦醒后嫁到边家,渐渐发现鲁氏及边静玉都和她梦里那对母子不一样,便强抑着心里的厌恶,觉得自己应该给边慈一个机会。结果,她很快就发现,边慈依然是那个边慈。
“大妹妹确实是被孙姨娘教坏了。这样吧,我挑几个严厉的嬷嬷送去她身边,让嬷嬷们好好磨一磨她的规矩,想来能改过来不少。”边嘉玉虽然也觉得边慈行为不妥,但他毕竟没有梦中的经历,就算对大妹妹没什么好感,也不会轻易放弃她。他觉得,像边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教一教还是能教好的。
柳佳慧沉默不语。
边嘉玉又说:“好好教上一年,咱们给她寻个寒门出身的老实书生,再多陪一些嫁妆……她那样的性子,我是不敢把她往高了嫁的,不如找个老实的能包容她脾气的。当然,光老实了不上进也不行。”
柳佳慧嗤笑了一声,道:“你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老实人招你惹你了?你要这样害他们?”
边嘉玉没料到柳佳慧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他心里有些恼,却不会对着柳佳慧发火,只耐心解释道:“今日的事情已经被我遮掩过去了,除了府里的自己人,别人都不知道大妹妹做了什么。这并没有坏了府里的名声。总归是小姑娘呢,哪怕她做得再错,这会儿也不能真让她当一辈子的姑子去啊。”
柳佳慧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边嘉玉是个心肠柔软的人。要不是心肠好,在她梦里,当镇国公府分崩离析、被人唾弃时,他也不会对她不离不弃。她心里其实一直都为边嘉玉的温柔感到骄傲。
柳佳慧便说:“先关她一些日子吧。待我出了月子,我去寻个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那样的嬷嬷最会调-教人。若能调-教出来,我自然给她寻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若调-教不出来,那也别怪我对她不好了。世道艰难,阖府女眷的名声不能叫她拖累了。我不会让她害了二妹妹,也害了我的女儿。”
宫里放出来的受人尊敬的嬷嬷分了两种。一种是跟在贵人们身边伺候过的,这样的嬷嬷很抢手,被她们调理过的姑娘,大都能在规矩、仪态等方面得到提升。还有一种是在宫里当过差的,虽没有去贵人身边伺候过,但手底下曾管过几十号的宫女太监。柳佳慧想请的是第二种嬷嬷,想让她拿出调-教宫女的办法去调-教边慈。宫女都是怎么样的?想要在宫里活下去,宫女都是低调、谨慎、守规矩的。
边嘉玉作为男人,不懂里面的勾勾绕绕,还以为柳佳慧要请的是第一种。他知道嬷嬷有多难请,见柳佳慧愿意为不懂事的边慈做到这样的程度,便觉得柳佳慧是嘴硬心软。这么一想,他又有些心疼柳佳慧了,道:“大妹妹从小就被孙姨娘教得不讨喜……你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好好带一带二妹妹。”
夫妻商议好了,柳佳慧就派人去给鲁氏传了话,鲁氏并无异议。
等边静玉知道边慈有过要勾引沈怡的打算时,都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还是他见边慈被禁了足,多嘴问了一句原因,才知道这事。饶是边静玉平时表现得再如何稳重,这会儿也气坏了,问:“她是怎么想的?难道她觉得怡弟会舍了我,转而看上她?”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沈怡的感情的侮辱!
这话是在私底下说的,只有他身边的小厮宝来听到了。
“那边……”宝来冲着边慈住的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巴,小声地说,“怕是没有那么高的心志。小的倒是觉得,她许是想给沈公子做妾吧。”毕竟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来,若是想要亲生子,肯定要纳妾。
因为柳佳慧一直没带边慈出去交际,边慈没有机会遇到五皇子等人,正巧沈德源官复原职,她便觉得沈怡是个很好的人选。不过,她觉得鲁氏肯定不会放她去见沈怡,所以才会自己偷偷去了前院。
边慈或许以为,她是边静玉的妹妹,沈怡越是喜欢边静玉,她就越有优势。毕竟她能为沈怡生下留着边家血的孩子。而只要她有了孩子,并且是儿子,她还需要怕边静玉吗?最后的赢家肯定是她。
这样奇葩的逻辑,边静玉是不懂的,还是宝来分析给边静玉听的。
边静玉诧异地问:“她怎么会这样想?如我和怡弟,我们二人若真是情投意合,他又怎么会因为子嗣的问题背弃我?是,香火传承乃是大事,但明明可以过继的,不是吗?”边静玉想了想,又说:“莫说是我和怡弟了,就是大哥和大嫂,如果大嫂生不出男孩来,难道大哥会背弃她?这必然是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