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他“嗤”的一声笑出来:“写app还要上课?网上看两个视频就会了。”

“学长……”

她倒是诚心想请教一下看什么视频可以速成,他及时打断她的话,眼神淡淡扫过来:“别叫什么学长,别扭。”他说,语调有点揶揄的意味:“说不准哪天你就忽然变成我大姨妈。”

贺宇川,所以这以后她一直这样叫他,连名带姓。

后来卧谈会上又提到他的名字,她总无端对他生出些心有戚戚焉的同情,替他鸣不平:“你们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高傲?可能也只是外表这样而已。”消息灵通的同学就问:“难道你认识他?”她就只好闭嘴。

他们也就一面之交,算不得认识。校园那么大,如果两个人不是有意相约,可以永远也遇不到。

第二次遇到贺宇川,似乎也是在那样偶然的场合。

学校里总是有这样一号人物,逻辑与常人有异,但又不招人讨厌,似乎谁都认识,谁都觉得他很好笑。胡浩就是这样一号人物,大高个,微胖,圆脸阔鼻,逢人就笑。第一次迎新的时候就有他,像模像样地坐在她们系的大横幅下面,满头大汗地给新生讲解地图。后来多聚集了几个人,他大手一挥说:“来来来,你们这几个,我带你们去校园里认识一下。” 于是他率领十几个新生浩浩荡荡地出发,食堂、教室、图书馆、操场,包括女生宿舍楼下的小卖部和校门口的小吃街都逛过了,比导游还尽心尽力。

后来晚上他又拉上一拨人去吃饭,姜芷芃也正好在被拉之列,又正好坐在他的旁边。在座的都是本系的学长,加上三四个新生,可是酒过三巡她才知道,胡浩根本不是本系学生,甚至不是本校的,而是在隔壁的二本大学读一个经济管理之类的专业。

“你怎么会来这里迎新?”她好奇地问。

他呵呵笑:“新生这么多,我来帮忙呗。”

“可你怎么认识系里那么多人?”

他义正词严地回答:“我也是x中学的啊,z大那么多学生,很多都是我校友。”

x中学是h城著名的高门槛,不是学霸进得了x中,估计家境也很不一般。聚餐是胡浩请客,似乎也是惯例。他和桌上所有人相熟,交杯换盏喝得十分热闹,最后拿起啤酒杯向她敬酒:“姜芷芃,我们来喝一杯。”她笑,眉头也没皱一下,干掉那一杯。同桌的男生拍桌子叫好,刘浩的下巴几乎掉在地板上。

也许因为酒量好,她被他记住。又一次见面是周五傍晚,她去食堂的路上,又看见胡浩呼朋唤友地朝学校后门去。那一天本系足球队输掉了校内联赛的决赛,一群人又准备去痛饮一场。胡浩在半路上截住她:“姜芷芃,来来来,一起去,你可是我见过酒量最好的女生。”

一群人里都是她不认得的高年级学生,还有几个穿着球衣,象是刚从球场上下来。她无所谓,心想去就去啊,蹭顿饭何乐而不为。

聚餐在油腻腻的川菜馆里,大盆鸳鸯火锅端上来,一片蒸腾的热气。三杯啤酒下肚,气氛莫名的热闹,吵吵嚷嚷当中,胡浩在她身边问:“姜芷芃,你家是哪儿人?”

她到底算是哪里人,这个问题不容易说清。她笑,避重就轻地回答:“我祖上,住在东海一个没什么人烟的小岛上,舟山的东面,白茫茫一片大海里,杵着那么一片小绿地,从最近的陆地坐船也要四五个小时。”

有人听见了笑:“那不是桃花岛嘛。”

她其实只去过一次,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印象,随口瞎编:“哎,确实有点象,碧海青山,云雾缭绕。岛虽然小,但海上雾气重,山路交错,如果错走一条岔道,保证迷路出不来。”

那人打趣:“那有黄药师吗?”

她仰脖干掉杯里的啤酒,“砰“地把杯子撂在桌上,神神秘秘地说:“黄药师没有,海妖倒是有的,长得美若天仙,专门吸取日月精华。我听家里老人讲,我的曾曾曾曾外祖父,还娶过一位海妖。”

这下引来满桌男生的注意力,都来听她讲神怪异志。其实无非是美貌海妖爱上书生,被道士识破,书生吓破了胆,道士将海妖打死在桃花树下。一圈人围着暗绰绰的灯光听得津津有味,她压低了声音说得眉飞色舞:“海妖快死了,满脸是血,对我渣男曾曾曾曾外祖父咬牙切齿地下了毒咒,说:‘咒你家世代只能生女娃,长大全都嫁不出去,嫁出去也活不过二十一岁。’”

这时候胡浩侧身,在她身边说:“哎,贺宇川,你可算来了。”

她回头,才发现她身后站着人,高个子,乱糟糟的头发,淡淡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第4章 美丽年华(2)

这场醉酒的狂欢最后有点失去了控制。胡浩不知为什么来了兴致,对她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姜芷芃,我敬你一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胡浩成了知己,不过也不会示弱,痛快接了那一杯。众人起哄,一来二去敬酒成了她和胡浩的拼酒。胡浩自然不想输给女生,坚持要上白的,她也无所谓,欣然应战。也记不清喝了多少轮,胡浩还说:“行啊,姜芷芃,再来再来,今天我们一决高下。”话音未落,他忽然象一晃神,双眼一闭,就直直倒下去,跌坐在椅子上,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吓坏了,特别是姜芷芃。一群人火速把胡浩送到医院,值班医生跑过来,量体温测血压,指挥护士打针输液,针戳进去,胡浩还忽然坐起来大吼一声:“姜芷芃,再来!”医生看了直摇头:“行啊,你们!你就是姜芷芃?大学生不读书,喝酒喝到进医院,嫌自己年纪太轻要过的日子太长?”

最后胡浩终于消停下来睡过去,不过要留院观察一晚。护士嫌他们人多太吵,来赶他们回家:“留一个人够了,其他人都好走了哦。”她不敢走,忙自告奋勇:“我留下来吧。”有人说:“你是女的,不大方便吧?”这时候贺宇川说:“我也留下。”

贺宇川一言九鼎,其他人作鸟兽散。

胡浩在病房里睡觉,他们两个坐在门外冷冰冰的长凳上。急诊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空旷的走廊,头顶刺眼的白灼灯光,颤抖地倒映在光滑的地板上。一片消毒水味道的寂静里,他们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天。

“app写得怎么样了?”他问。

“还没开始写,得先买个苹果电脑,才能用xcode。”

他“嗤”的一声笑出声,仿佛说原来你连这也不知道。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来,他只是问:“想写什么样的app?”

她想了想回答:“写一个笑话app吧,就叫‘你今天笑了吗?’,每天给用户推送一条笑话,用户评个分,第二天的笑话就会更有针对性一点。”

他扯了扯嘴角,十分不屑的样子:“这还要app?每天发条短信不就完了?谁会来用这种白痴app?”

她不高兴,反驳说:“没人用也没关系,反正我只是写给我的一个家人。她正在住院,我怕她无聊而已。”

他说:“这么简单,两天就写完了吧。噢,对,你还没电脑。你亲戚得了什么病?等你写完你亲戚估计早出院了。”

她停了停,最后回答:“出了点事故,少了两根手指。”

这下他真的笑起来,眼角飞扬:“你家的奇葩还真不少,娶个媳妇儿是海妖,没事就弄丢两根手指。”

其实那天她喝得也有点头晕,思维不是那么连贯,只记得和贺宇川聊天聊得不很和谐,最后她有一点生气,说话也语气尖锐:“贺宇川,你不用对我冷嘲热讽,我明白,你不就是不喜欢姜芷蓁,所以看我也不顺眼。”

他眼神一闪,只一顿,淡淡地笑了笑:“我不喜欢姜芷蓁?我为什么要不喜欢姜芷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姜芷蓁?”

那不屑的眼神,好象说你是谁?你认识我?那一刻她觉得有必要证明自己的判断,冲口而出:“因为我也有后妈。”

他似乎一愣,停下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钟,没说什么,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把玩了一下,低头说:“我们有什么立场喜欢或者不喜欢?你想太多了。”说罢瞟了一眼墙上“请勿吸烟”的牌子,“嚓”地划亮火柴点燃烟,深吸一口,站起来走到窗边去。

后来急诊室又来了几个病人,走廊里乱了一阵。深夜时分,她一头倒在长凳上睡着,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不记得做了些什么,只记得有点冷。醒来时候天光大亮,她蜷成了一团,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谁给她盖了一条白被单。

拍醒她的是胡浩,朝她咧开嘴笑:“走了走了,到底是你喝醉还是我喝醉?”

因为这件事,她忽然成了系里的“疯云人物”。谁都知道姜芷芃酒量好,一个女生把人高马大的胡浩喝进了医院。大半个学期,她确实过得醉生梦死,晚上通宵打工,白天在课上睡觉,期中考试前借同学的笔记背一背,熬了几个夜车,幸好运气还不错,每门课都是低空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