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陈向阳不解。
她又一时语塞。幸好贺宇川在这时候猛然醒过来,伸了个懒腰,降下车窗。“大星期二的,你怎么在这儿?”陈向阳热情地寒暄着。他揉着眼睛笑了笑,回答说:“来等人。”说罢朝陈向阳身后的她使个眼色,说:“上来。”
陈向阳顿时有点懵。他还打算说这是姜芷芃,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还有他下个月就调去总部了,什么时候约饭约打球,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讲,全都憋在嗓子眼里,只看见贺宇川从后座上掏出两个菠萝,从窗口递给他:“刚刚从深圳回来,客户送了我一箱菠萝,拿几个回去给你家娃吃。”
他本能地推辞着:“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吃吧。”
贺宇川笑:“和我客气什么,我这儿一大箱,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我们两个”!他注意到贺宇川说“我们两个”!而姜芷芃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神色淡然地调着收音机。他的心里禁不住默默沸腾了片刻。如果要在贺宇川和沈奕衡之间选择,他当然是站在贺宇川这边的。只不过……什么时候约饭,他是不是应该委婉地提醒一下贺宇川?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好乱讲,姜芷芃这姑娘平时大大咧咧,着实看不出是个左右逢源的材料……
车开出停车场,姜芷芃问:“什么东西要给我?”
贺宇川朝后座一指:“菠萝。”
后座上一整箱黄里带青的菠萝。她也是服了他,原来这样十万火急地赶来,等了两个钟头,就是为了打发这几个矮矮胖胖,长得很难看的菠萝。
车停在十字路口,他打了个哈欠,抬手看表,问:“去哪里吃饭?”
这天是周二,连周末都不是,她着实觉得他们见面太频繁了些,也确实没时间,所以回答说:“明早有工作要交,不去了,我想早点回家。”
他问:“那去你那里,叫外卖?”
她摇头:“算了,我那里不方便。我看你也该去补补觉,还是早点回去吧。”
他迅速朝她瞟了一眼,然后目光调回前方,良久没有说话。绿灯一闪,他一脚踩在油门上,冲过十字路口。车在晚高峰的人流里走走停停,半天也没走出多远。她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的样子,眉峰微蹙,一脸倦怠,眼底两道青黑,眼里满是血丝,微微垂着头,似乎连睁眼都吃力。也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他的目光扫过来,她又赶紧避开。
这时候她说了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我那儿不方便,要不去你那儿?”
于是那晚她又做了叫自己后悔的事。他租住在离公司不远的高层公寓里,下了电梯开了门,她拉着他在门后面亲热,替他脱掉外套,手探进他的t恤里,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背脊。
他被她出其不意的主动弄得不知所措,想要推开她又情不自禁地回应,笑着问:“怎么了?”
反正来也来了,她想一不做二不休,也笑着回答:“什么怎么了?难道你急的不是这个?”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瞬间肃了肃,不过她没给他退出的机会,踮起脚尖吻上去。
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他哪里招架得住她的热情似火,脑袋一热便也顾不上其他,抱起她去了卧室。
屋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赤红的晚霞渐渐消失在灰色云层后面。他后来是精疲力竭,搂着她温暖的身体,很快睡着。她却睁大眼睛毫无睡意,在黄昏微茫的暮色里打量他的房间。卧室不大,也不整洁,典型单身男人的住所,除了床只有书桌,电脑,墙角堆着纸箱,衣服随便搭在椅背上,床头的柜子上杂乱地堆着杂志。
第31章 hello,world(5)
她在床上躺得百无聊赖,伸手捞起地上的衣服,打算挣脱他的怀抱坐起来,可是才一动他竟然就醒了,又一把把她拉回来。
“我得走了。”她说。
“怎么?”他似乎愣了一愣,随后语调戏谑地问,“睡完了就走,连钱都不付?”
她又挣脱,也用戏谑的语调:“哪能啊,这不是正要拿钱包去。”
这回他语音黯淡,从后面抱住她,头枕在她肩窝里,埋头说:“别走,芃芃,好不容易来了,让我再抱一会儿。”
这样事后的亲昵反叫她不习惯,心里警钟长鸣。她坚持说:“我还有程序要debug。”
他象小孩子一样不撒手:“晚上我帮你看。”
她又找其他藉口:“肚子饿了,我去找吃的。”
他在背后停了长长的一刻不说话,她还以为他是不是生气了,回头去看,才听到他“嗤”地笑了一声,恢复戏谑的语调说:“没事儿,坚持一会儿,饿一饿减肥。”
她才觉出他是在开玩笑,也开玩笑:“坚持不住了,我要去嘘嘘。”他才放开手。
她穿戴整齐,拿上自己的东西,人都已经走到了门边,看见地上有他方才脱下来的大衣,她顺手捡起来,想帮他把大衣挂在门边的柜子里,结果口袋里有硬邦邦的小盒子滚出来掉在地上。她捡起来一看,是只包装精美扎了小蝴蝶结的长方形小盒子。
看起来他出了一趟差,也不止带回来几个菠萝。她好奇万分,在把小盒子塞回他口袋前摇了摇,心里猜,一定是口红。
他这时候从房间里跟出来,仍旧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站在客厅门口的过道里,默默看她穿上大衣,背好背包,又去穿鞋,半天才问:“真的要走?”
她“嗯”了一声,一边低头穿鞋,一边把手里他的大衣交还给他,抬头一看,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昏暗灯光下,他垂着眼,看上去一脸倦怠,眼神里满是失望。那一刻她莫名其妙又改了主意,说:“明天还要去上班,同一身衣服总不能穿两天吧?臭袜子总要换吧?至少要回家去拿东西啊。”
他二话不说穿上大衣送她回家,而她在心里笑话自己:这是她一天里第二次让步了,也是可笑,她连他一个失望的眼神也没抗住。
回来的路上,坐在车上,她才发现那只小盒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大衣口袋里。她拿出来看,他在旁边开车,侧头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在机场等飞机等得无聊,同事去给女朋友买东西,我就顺便也买了一个。”
口红怕是直男送女孩子的万能礼物。她拆开包装看了看,很以为会看到一个直男最爱的芭比粉,没想到竟是豆沙红,和她平时用的色调相近,所以笑着赞了一句:“好看。”
他才舒展了眉眼,笑了笑。
两个人都忙,又回到他家也是一人一台电脑,工作到深夜,甚至坐在床上还在各自为政。临睡前她才发现,他床头的那堆杂志全是房地产广告。“要买房?”她翻着广告随口问。
他还正在电脑前忙些什么,只抬头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她知道他曾经说过,创业初期,技术并非最难,资金才是,所以他一直最操心的是资金来源,一直拖延没有置业。“不是说资金是你的生命线?怎么突然想到买房?”她愈发好奇。
他盯着电脑“哼”了一声,淡淡说:“我在公司的眼线说,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又是牛头不对马嘴,这话她当真没听懂,追问:“谁?说了什么坏话?”他又自顾自盯着电脑,抿紧了嘴唇不理她。她贴过去胡乱抓他的头发,一本正经地替他策划:“象你这样,把头发理一理,穿个西装,收拾收拾,也勉强算个青年才俊,应该挺讨丈母娘喜欢的吧,娶个富二代吧。”
他抬头挖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玩笑地说:“你替我介绍一个?”
虽然是玩笑话,她倒并非全不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