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节(2 / 2)

即便是做一条狗,刘琢依旧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真正的小雪球就是闻乐天玩腻味了,不再喜欢了,于是在宫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刘琢紧遵前车之鉴,在他羽翼未丰时,绝不能叫闻乐天厌烦他。

果然,闻乐天又启了唇,用冷冰冰的调子教他读诗。

刘琢一字一句地跟着读的很吃力,闻乐天面上很不耐烦,待刘琢自己读了几遍,越来越流利时,闻乐天面上露出了冰雪融化般的笑容,挠了挠刘琢的下巴,懒懒道:“小雪球真是聪慧。”

刘琢睁着一双大眼,乖巧道:“陛下教的好。”

闻乐天冷哼一声,一指又将刘琢的脸甩到一旁,“滚下去。”

刘琢对他的喜怒无常已很适应,放下笔,又将自己从人变为狗,四肢并用地趴在地上。

闻乐天垂首望着他全然像条狗的模样,忽然道:“站起来。”

刘琢微怔,在他怔忪的那一瞬,软靴已踢了上来,刘琢顺势滚了几圈,然后站起了身。

“孤的狗儿与旁的狗儿都不同,会站着走路,明白吗?”闻乐天缓缓道。

刘琢垂首静立,“小雪球明白。”

他骤然已将闻乐天的意思领会,闻乐天想要他外表看起来像个人,内里却要做条狗,刘琢心想这大约就是这帝王折磨人的乐趣。

乐天养了刘琢三年,终于把刘琢养出了一点变化,首先是枯黄的头发变得乌黑浓密,过于瘦削的脸也丰盈起来,脸上一有肉,刘琢模模糊糊的五官就有了个形状,粉雕玉琢的是个极可爱的孩子,而且长得也很高挑。

十岁的年纪,乐天瞧着已经到了闻乐天的肩头,再长几年,马上就会比他高了,可以想见刘琢未来必定是个风姿出众的美男子。

乐天犹如一个辛勤耕耘的农民伯伯看到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非常高兴但又不能太高兴,闻乐天是不会高兴太久的,于是他对刘琢没笑两下,又赏了他一脚。

刘琢现在驾轻就熟,在闻乐天的靴子刚沾到他的衣角,几乎还没发力时就已经滚了起来。

闻乐天也看透了他的把戏,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怪伶俐的。”

刘琢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年岁渐长,个子抽条了,脖间的铃铛也大了些,三年的时间足够他摸清闻乐天的脾气,他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陛下,你的劲太大了。”

“过来,”闻乐天招了招手,刘琢疾走几步飞快地走到他面前,闻乐天垂下脸,望着刘琢的光脚道,“小雪球,你知道一条好狗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刘琢思索了一番,欢快道:“是讨陛下的欢心。”

“蠢材,”闻乐天轻拍了拍刘琢的小脸,桃花眼中全是冷漠,“是要护主。”

刘琢凝望着闻乐天,“小雪球一定忠心护主。”

闻乐天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每当他这样笑时,刘琢便要遭罪了,或是去外头罚跪,或是挨上一顿板子,对于刘琢来说都能忍受,比起他从前在勉国皇宫里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在闻乐天身边已经不知好了多少。

只除了一点,刘琢不知何时闻乐天会厌烦他,厌烦了之后又会怎样处置他,所以刘琢一直以全部的精神来应对闻乐天对他任何的调教。

“该学点本事了,”闻乐天拎起刘琢的一只袖子,“肉是有了,可惜没什么用处。”

刘琢忽然一下明白了闻乐天的意思,立即跪地磕头道:“小雪球愿意去学。”

随后,软靴踩到了他的肩上不轻不重地碾着,“别让孤失望。”

从那日起,刘琢又多了件事做,跟着宫里的侍卫学武。

闻乐天对他学武这件事也很有趣地瞧个不停,每当看到他狼狈摔跤了便大笑一声,拿碟子里的点心胡乱地砸他。

刘琢回过脸赔笑。

闻乐天似乎很开心,笑得脸上都是红晕,“小雪球,叫一声。”

刘琢毫不知耻地大声道:“汪!”

闻乐天又笑了,除了闻乐天,其余在场的宫人侍卫没有一个敢笑,刘琢是闻乐天的狗,而闻乐天的狗也比他们这些人要高贵许多。

练武这件事在刘琢的预料之外,对他来说又是一大惊喜,‘文武双全’,他认为他一定能做到,只是没想到闻乐天肯这样给他机会。

即便闻乐天踹他千百回,打他几百个板子,甩他几百个耳光,他都愿意受着。

习武之后的刘琢比之前长得更快,简直是见风就长,十四时已经与闻乐天一样高了,乐天对这长势非常高兴,然后系统狠狠地泼了他一盆冷水,“你注意点,他还是个孩子。”

乐天:……忘了。

十四岁的刘琢光从外表看远不止十四岁,玉树迢迢身形纤长,习武练出了一副好架子,面上总是讨人喜欢的笑脸,脖间的铃铛又放宽了些,小巧地落在他喉结下头,原本雨雪可爱的脸庞已露出少年的雏形,只是一笑,许多新进宫人都要禁不住红了脸。

与闻乐天那般绝艳阴沉的模样不同,刘琢是清俊少年郎,春日柳枝般的鲜嫩又富有生机,刘琢对自己的模样很惶恐,因为闻乐天看他的神情越来越不喜。

他太大了,已经越来越不像‘小雪球’了。

夜里,刘琢照旧蜷缩在龙床下的软榻上,忽然,龙床上一蓬乌发垂下,闻乐天雪白的脸笼罩在如云的乌发中,桃花眼盈盈幽深,简直像个艳鬼一般,幽幽地盯着刘琢,刘琢心思紧张,低声道:“陛下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闻乐天缓缓道。

刘琢心头一跳,“小雪球。”

闻乐天伸出手,直接给了刘琢一耳光,刘琢这几年不知挨了闻乐天多少耳光,掌风落到脸边时已顺着力道转过脸,疼是半点不疼的,只是心依旧在怦怦跳,他咽了下口水,“刘琢。”同时心中涌上一丝恐惧,闻乐天终于要厌倦他了?

“刘琢……”闻乐天慢慢道,“孤从未听过这样难听的名字。”

刘琢深吸了一口气,“陛下取的名最好听。”

闻乐天‘嗯’了一声,仰面又躺回龙床。

刘琢的心依旧在砰砰乱跳,闻乐天是打算不要他了,跟在闻乐天身边长达七年,这也是刘琢所未曾想到的,而七年的时间还不够,他的羽翼还远远没有成长的足够丰满,无论闻乐天是要将他抛弃在雍国的皇宫里,还是将他送回勉国,他都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