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这样说,”薛乐天‘啪’的一下打在范宣的手背上,“你也不必这样要死要活的,搬了大院子,一人一间屋子,我还是每天都能陪你,等你真的大了,没那么……我再离开。”
范宣慢慢蜷了,背对着薛乐天,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向鼻梁,从左眼一直再流到右眼,他心想:你要走,还分什么时候呢,反正你走,我就不活了,你不相信,到时候就知道了。
薛乐天还不知范宣下了这样大的决心,推了推范宣的肩膀,“好了,别哭了,都成人了。”
范宣有气无力道:“我讨厌成人。”
薛乐天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谁不是呢。”
范宣转过了身,薛乐天坐在他身边,侧脸清秀单薄,低垂着脸,日光稀疏地打在他面上,映出一片细细的绒毛,范宣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很伤心,替自己伤心,也替薛乐天伤心,替他们两个伤心。
他决定不闹了,抱住薛乐天的腰,躺在薛乐天大腿上,仰头低声道:“哥哥,我听你的话,你别难过。”
“谁说我难过了,”薛乐天低头抚了范宣硬硬的头发,低声道,“能跟你这傻子分开住,我高兴还来不及。”
范宣将脸埋在薛乐天腹间,呜咽了一声。
元康七年,范宣离开了本真院,薛乐天离开了范宣那间屋子。
新院子依旧在范宅,湖边上,公孙夷来提了字,瀚海阁。
薛乐天一看这字,就知道范东来对范宣动了心思,兴许是范宣的痴傻随着年纪的增长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反而瞧着不那么疯癫了,范东来就这一个儿子,怎么能不希望范宣将来哪怕有一点点的出息?
瀚海阁比本真院要大了一倍不止,从前本真院里那些玩意儿也都照式照样的搬了过来,范东来对一脸不满的范宣道:“你瞧,不是与原来差不多的,只是更大了些,不好吗?”
范宣低着头,悄悄往薛乐天身边挪了挪,牵了薛乐天的手,小声道:“不好。”
范东来面露尴尬,心想范宣应该只是一时不适应,后头慢慢就会习惯的,对范宣道:“爹爹还给你找了两个新玩伴。”眼神望向春元。
春元转身退了出去,片刻后又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齐头整脸的婢女,薛乐天冷眼看着,两个婢女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高挑,模样标致,面色红润,一看就健康活泼。
“三郎,”范东来和颜悦色道,“这两个婢女是爹爹为你准备的,你长大了,需要人伺候,以后她们就在你屋里伺候你。”
两个婢女上前脆生生地向范宣行了礼,一个自称‘称心’,一个自称‘如意’。
范宣拉着薛乐天的手躲到他身后,将额头抵在薛乐天的肩上,“我不要。”
范东来笑容僵住,递了个眼神给薛乐天。
薛乐天撇过眼,晃了晃范宣拉着他的手,淡淡道:“成人了,有婢女伺候你也是应当的,收下吧。”
范宣是彻底恨上‘成人’这两个字了,靠在薛乐天背上‘呜’了一声,心想:成人了,哪里是好事呢?
第370章 恶毒男配11
范东来没有亏待了薛乐天,薛乐天这一间屋子里头陈设摆件也是件件都非凡品, 范宣跟屁虫一样地跟在薛乐天身后, 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称心如意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乐天打量了屋子一圈, 心里挺满意,范东来人是真不错, 除了防着薛乐天一手,对薛乐天真的没毛病, 不过换了他是范东来, 也会防一手,自己的独生子对个外人言听计从, 都越过了家里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挺好的,我这儿什么都不缺,”薛乐天站定,转过身对范宣道,“你回去吧。”
范宣站在原地,扭捏道:“我、我再瞧瞧。”
骤然要他与薛乐天完全分开,那是不可能的, 薛乐天也就由着他了,自顾自地去看范东来给他准备的笔墨纸砚, 范宣又是蹭了过去,趴在薛乐天的肩头,小声道:“那两人好烦, 我把她们打出去好不好?”
薛乐天向后望了一眼,“称心如意,你们先下去吧。”
称心如意互相看了一眼,对两人行了一礼,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不许打骂下人。”薛乐天对范宣严肃道。
范宣笑嘻嘻道:“我吓唬吓唬她们。”
薛乐天也忍俊不禁了,抬起手捏了下他的脸,“鬼灵精。”
白日,范宣一直缠着薛乐天也就混过去了,到了夜里该梳洗就寝的时候,可是要闹起来了。
“我要跟哥哥睡!我要跟哥哥睡!”范宣扒在薛乐天屋子的床榻上,两手紧紧攥着床上的被褥不放。
“那就睡吧。”令范宣没想到的是,薛乐天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范宣惊讶地回头,薛乐天神情坦然,不似哄骗,范宣紧张地强调道:“我跟哥哥一起睡,睡一起。”
薛乐天直接坐了下来,淡然道:“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范宣放心了,高兴地松了手,在软榻上卷起被子打了两个滚,抬眼对薛乐天无忧无虑道:“这床好大,我不会挤着哥哥。”
“你今夜可以睡在这儿,明夜就去自去睡在你那屋里。”薛乐天的话令范宣刚扬起的笑脸又僵住了。
范宣乌黑的眼珠仰望着薛乐天淡漠的脸,他本能地感到了一些无来由的悲伤,双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也只是垂下了眼,小声‘哦’了一下。
其实范宣已明白了,他同薛乐天闹,主动权一直都在薛乐天手里,薛乐天肯迁就他,他就闹得有结果,薛乐天不愿意答应的事,他闹也闹不成。
范宣觉着自己好像真的长大了,这样的道理从前的他绝想不明白。
两人背对背躺着,范宣不知不觉眼睛又掉了眼泪,他将脸埋到软枕里,悄悄地在被面上抹去水痕,翻身过去,从背后抱住薛乐天,薛乐天没动,任由他抱着。
范宣的心事很重,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看了出来,只是不点破,公孙夷倒是忍不住拿他打趣。
“三郎,我怎么近几日瞧你都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公孙夷勾了山羊胡,要笑不笑道,“我可听说了,瀚海阁里有两个极标致的婢女,怎么,不满意?”
范宣趴在桌上静静地望向窗外。
薛乐天去解手了,不让他跟,就留了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