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无遮拦,是真性情。虽然粗鄙,但是磊落,聊胜于隐私之念潜藏于心。”慧觉大师的定性,让周东飞感到很局促。仿佛面前端坐的,真是一位菩萨。“你来善觉寺,有所求?”
周东飞点了点头,说:“弟子的心境有些静不下来,即便有高人(镜湖公)在侧也难以安定。所以,就来求教于大师了。”
“一切外力只是辅助,最终根本还是你的本心。”慧觉大师平淡的说,“你天资聪慧,但久为尘劳所扰,自然不能通透。若能在这深山古刹之中闲居三年五载,在我相助之下,自然有再度悟透的机缘。但是,你能做到?”
三年五载,就有可能再进一步?!虽然只是“有可能”,但足以惊煞世人了!因为现在的周东飞,已经站在了半步天元的巅峰!
但是周东飞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可能在什么深山古刹里闲居三年五载——连三五个月都做不到。
“所以,我也帮不了你。”慧觉大师说,“我修的是‘避世’,你们一门修的是‘出世’,本就是南北相向的两条路。”
周东飞有些怅然,但并不灰心。没错,路子是不一样,但无所谓对和错。自己走的路,是师父镜湖公的那一条。而那条路也已经被镜湖公所证明,是绝对行得通的。既然如此,那自己就继续磨砺下去好了。急于求成,往往反而一事无成。于是,周东飞长身而起,笑道:“多谢大师点化。”
慧觉大师点了点头,闭目轻捻佛珠。
周东飞行礼之后,缓缓转身离开禅房。但在他那只脚抬起、尚未迈出门槛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连那只脚都悬在了半空,身体却扭过来说:“大师,您说这‘出世’和‘入世’,也就像这一脚迈出或收回吧?虽然截然相反,但相隔只在一念之间。所以,无论是‘出’还是‘入’,实质上却并非那么不可调和,对不对?”
慧觉大师轻轻睁开双目,凝视面前的一尊佛像,久久沉思。良久,这才缓缓的点头说:“一条路,虽披荆斩棘百折不挠也未必能走到尽头。而你,却要同时走两条?”
“没敢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弟子只是心有所感,随口一问。”
“既然如此,你倒可以求教一下刚才那妙祥大师——假如你们两人还有缘。”说完,慧觉大师就再度闭目。周东飞知道,哪怕自己今天再问千言万语,这位大师也决计不会再开口跟自己说一个字了。
“多谢大师。”周东飞笑了笑,那一脚终于踏了出去。
而刚刚双脚离开禅房,周东飞就隐约听到禅房内似乎有一道飘渺的佛音,或是慧觉大师在感慨,但又好似自己的误听错觉,相当玄妙。“半是神佛,半是妖魔。”
半神半妖?
难道叱咤风云的“天妖”,竟然已经渐渐洗去了半身的妖孽之气,从而具备了半身的佛性?
谁知道呢,玄玄乎乎的。
随后进去的,是郭大小姐。也不知道这师徒俩说了些什么,郭大小姐就一股纠结的走了出来。有点怨念的悄悄看了看周东飞,但眼神一闪即逝,很难捕捉到其真实的想法。周东飞想问,但这妞儿已经离开了,坐在一棵树下静静的发呆出神。周东飞觉得这妞儿可能有了什么感悟,也就没敢打断她。练家子难得有些顿悟的机会,一旦打断了会很可惜。
随后,又是清芳和梅姐,再往后是阴妍,最后才是周芯。几个女人进进出出,简直就像是走马灯。本以为慧觉大师这个专注清修的世外高人会不厌其烦,结果却不是那样。用大师后来自己的话说,无处不是修行,度人也是度己,等等等等。
而几个女人出来之后,总之情绪是各不相同的。有欣喜伴着小小幸福的,如清芳和梅姐;有一种大彻大悟恍如隔世的,如阴妍;也有迷迷糊糊却欣喜若狂的,如周芯。
就在几个女人来回进出的同时,周东飞也在静静思索。特别是那个朴素到怪异的大和尚妙祥法师,更是他所关注的对象。这种高人,可遇而不可求。记得刚才妙祥法师对慧觉大师说了,“改日再来请教”。既然这样的话,自己只要是待在这善觉寺的旁边,总应该能遇到他。
而且,周东飞也听说过大悲寺僧人的规矩。他们一般是中秋节后开始苦行僧的生活,从大悲寺开始远游。按公历来说,今年的中秋节来得早,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妙祥大师既然从数千里之外的渤海省来到了这里,就不会轻易折返回去。因为大悲寺的僧人有个规矩:在外云脚出行的时候,是不能坐车或飞机之类的交通工具的,只能凭借一双肉脚穿行。所以,他来这里一趟不容易,在被打断了交流之后,肯定还会再来这里。
当然,对于这个路程,周东飞也够震惊的。大悲寺距善觉寺四五千里,哪怕妙祥大师中秋节次日就起程,每天也得徒步奔走150里地。这样的大毅力,够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