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举起手挡着对面射来的灯光,冷不防就被紧紧抓住了肩膀。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乱跑?”萧骏单膝跪在小双面前,手指掐进肩膀的骨缝里,拼命摇晃着,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急切和严厉:“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你想死吗?”
小双眼睛被光晃的还留着残影,肩膀被抓得疼痛不已,被萧骏剧烈摇晃着,头都晕了,嗫嚅着出不了声。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紧紧地抱住了,萧骏一手环着他的肩,一手按着他的后脑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膛里,冰冷的嘴唇疯了一样印在小双的发顶,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心底里有个声音呼唤着,小双,小双,我的宝贝,找到你了……
董喜双晕头晕脑地贴着他,耳边是萧骏剧烈的喘息和心跳,那心跳强烈到他有种错觉,仿佛没有隔着胸膛,而是直接触到了萧骏的心脏。
鹿屿跪坐在土坑边握着胸口喘息,觉得肺要爆掉了,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萧骏跑得太狠了,自己几乎跑丢半条命才勉强没有落下太远。
他往坑底看去,滚落在一边的救援灯照着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鹿屿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不想通的,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小双已经赢了。
萧骏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小双裹好,一路背下了山,小双的脸蹭着他的脖子,一片湿凉,这才发现汗水把萧骏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全部打湿了。
“萧哥,”小双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我自己也能走。”
萧骏却像没听到一样,下颌咬得僵硬,只沉默地揽紧小双的腿,一步一步稳稳地沿着下山的石阶走下去。
鹿屿包了几个红包分给今天帮忙上山寻人的村民,一个劲儿地道谢,又拿了几坛自己酿的果酒分别给成哥和几个帮忙的邻居送到家里。
打点完回来的时候,看到客厅开了暖黄色的壁灯,小双披着萧骏的外套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萧骏。
萧骏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捧着小双扭伤的那只脚压着冰袋在冰敷。
鹿屿轻手轻脚地开门,看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悄悄地摸到厨房去煮面,折腾到半夜,早把晚饭忘到脑后去了。
“萧哥,对不起。”
小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声说。
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想在附近转悠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找他们,可是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低着头踢石子,等身前的影子变淡的时候再抬头,瞬间就迷路了。几条岔路都长得差不多,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兜兜转转越走天越黑,山上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手机没带,身上也没有任何光源,不一会儿就黑云压境一般,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
踩到土坑边的时候他其实有挣扎一下,可是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反倒扭了脚,虽说扭得不严重,但人却失了平衡,兜头兜脸地滚了好久,一直滚到坑底。
萧骏不看他,也不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撤下冰袋,拿喷剂喷过后,用弹性绷带绕着小双的脚踝一圈圈缠好。
“萧哥……”
小双其实很想问他,你跟鹿屿说什么了?你们在一起了吗?可话出口却变成了一句软软的:
“你生气了吗……”
萧骏抬头看着他,心情复杂。他不理解,自己明明就等在下面,小双为什么要乱跑,怎么就能在那么近的距离内把自己弄丢。
可是他看着小双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看他颜色青白的脸,淡色的嘴唇,凝神望向自己的,湿润清澈的眉眼,焦虑和怒气就那么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唯有一片失而复得带来的安宁和深深的心疼。
他语气缓下来点,没有那么怒气冲天了,但还是严肃的:“有点。”
三个人寂寂无声地吃了面,鹿屿收拾完了去客房看。小双大概是累极了,洗了热水澡之后几乎立刻陷在被子里睡着了。
萧骏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还没吹干,正坐在床边握着小双的一只手,像看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注视着小双的睡脸。
鹿屿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萧骏的眼睛没离开小双,嘴里轻轻地说:“抱歉,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鹿屿并没有戳穿他这种俨然忘记他们跟小双都是平等的友情关系,而理所当然地把小双视作他的所有物一样的话,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你有没有问到,他到底是怎么迷路的?”
萧骏没出声。他问过了,可是小双没有回答他,只是脸上突然茫然了一下,垂下眼睛,露出一种类似于忧伤的表情。
那种忧伤很浅很淡,却无端地在萧骏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让他的心瞬间揪紧了,几乎抑制不住冲动而想把小双抱进怀里,去吻他的眉头和嘴唇,去贴着他的耳朵说……说什么呢……萧骏几乎是下意识地制止了自己的思考,把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埋进了心底深处。
第31章 解铃人
董喜双脚扭得不算重,又被萧骏处理得及时得当,因此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能踮着脚下地走路了。
萧骏却好像还在生气,以小双脚扭了不方便上下床为由,二话不说回宿舍打包了东西又把小双抱回了自己的公寓。
鲁鹏涛和黎昕一个感叹小双真是命途多舛,每学期都得受点伤,一个感叹萧哥真是中国好室友,每次都把人抱回家去养伤。末了两人抱在一起双泪长流:好容易宿舍热闹了几天,又剩咱们俩了……
董喜双坐在客房的书桌前发呆,这间房子他住的时间快比宿舍还多了,到处都留着他生活的痕迹。书架上陈列着上学期的课本,笔记,还有他做的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书桌上摆着书本用具和他专属的喝水杯子。旁边的衣柜里挂着他的内衣外衣,家居服,厚的薄的好几套睡衣,抽屉里是他的内裤袜子,被子是他盖惯的薄厚,枕头是他睡惯的高度,厨房里有他专用的碗筷,书房里到处是他搭到一半的乐高,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摆着他抱惯了的长绒抱枕,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摆着他的牙缸牙刷,里面的牙膏用得只剩下一半了……
他有点不安地想:这还哪里是人家的客房,简直成了自己第二个家了。
每次寒潮过后气温都会较劲儿似的反扑上升,三两天的功夫京城的花就给催开了,早晚还好点,中午时分人们热得连薄外套都穿不住,年轻人更是干脆换上了夏装。
三月中旬,美国大学放春假,海外游子们纷纷回国访亲会友,罗星棋寒假时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差点酿成大祸,一直惦记着鹿屿的身体,所以日子一到就一天都不耽搁地飞了回来。
他在那边被鹿屿昏迷不醒的样子吓个半死,这回不敢再纵着自己胡闹,乖乖地按时照顾人吃饭睡觉,兼接送上下课。
这天早上鹿屿要进实验室分组测试,不方便带着他旁听,他在校园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突然想起萧骏住附近,而他还没来过,所以打电话跟刘丽要了地址,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接闯来了。
董喜双今天上午没课,昨晚萧骏手把手教他下国际象棋,新手瘾大,他缠着萧骏下个没完没了,睡得晚了点,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没听到外面有声音,揉着眼睛推门出来找人,看到客厅的人影愣了一下。
萧骏逆着一片早春的阳光站在落地窗前,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发呆。小双恍惚了一瞬,已经很久没看过他发呆的样子了。
他跛着脚地悄悄走近,正想要点一下他的肩膀说早安,冷不防对方回身一个擒拿手就要把他绊倒了往地上摁。
董喜双脚没好利索,对方使的劲儿又很巧,他没防备,两只手划拉着失去了平衡仰头往后摔去。
罗星棋行动过半才发现摔错了人,急忙伸手一捞捞住了小双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两人维持着一个乱世佳人海报里的经典姿势双双傻住了。
恰恰此时萧骏拿着罗星棋要的充电线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小双仰躺在罗星棋的臂弯里两人怔愣对视的画面。
客厅里一时静默,没有人动,三个人都被惊到了。
董喜双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