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还是先祭拜爸爸吧,墓碑已经被擦过了,上面没有沾着一点灰尘,应该就是刚才那个男人擦的,爸爸死的时候还没到三十岁,墓碑上的遗照里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方脸直鼻,浓眉大眼,很讨人喜欢的长相,爸爸的眼睛像外婆,就是他和爸爸不像,他更像妈妈,眼睛没那么大,眼神没那么锐利。

何笠阳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记得爸爸是个很爱笑的人,总是带他出去玩,去公园,去游乐园,去动物园,教他放风筝,教他画画,他虽然对具体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却记得爸爸的笑脸,记得爸爸会喊他“阳阳”让他坐在肩膀上,但爸爸去世时附近的记忆又很模糊,只能想起好像有很多哭声。

反正奶奶和他说,爸爸是为了救人死的,爸爸是个英雄,他记着这个就行了,爸爸肯定是个好人,不然不会有那么多朋友给他扫墓,可爸爸救的人是谁呢?那个人从未上门过,说不定就是刚才离开送白菊花的叔叔?和他有关系吗?不然他不会年年都来?

他记不得八九岁之前的事,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妈妈性情大变,她把对生活的不满发泄在孩子的身上,有一次差点把他打死了,被社区的人发现,他额头左边有道浅浅的疤就是这么来的,青春期的时候他格外在意这道疤,觉得自己丑死了,也是因为这道伤,让他记不清以前的事,后来妈妈被诊断出精神病,被送去治疗,他辗转住过几个亲戚家,又瘦又丑又笨,所有人都嫌弃他,后来他被奶奶接去抚养。

下午三点时他们回去,太无聊了,小雨一上车就睡着了,何笠阳把小雨放在安全座椅里,系好安全带。陈恪青自己坐进另一个儿童安全座椅里,系上安全带,他还举起他的儿童水杯问何笠阳:“渴不渴,要不要喝?”

何笠阳不客气地接过去喝了一口,是酸梅汁,放了冰,因为是保温杯,还有点凉,喝着非常爽口,这么小的儿童水杯不够他喝的,本来剩下一半多,他没注意几口下去就喝完了,还给他:“不好意思,被我喝完了。”

他现在手太小了,得双手去接,拿回去,认认真真拧好盖子,说:“没关系。”

陈恪青做什么都很认真,以前何笠阳觉得很古板,如今变成个小孩子再这样别有一番乐趣。

何笠阳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男的看上去像那个?”

陈恪青问:“像哪个?”

何笠阳启动车子,啧了一声,说:“像同性恋啊。”

陈恪青:“呃……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为什么?没什么为什么吧?”何笠阳想了下,“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这么觉得,就是那种氛围?应该用氛围这个词吗?不是有gay达这个说法吗?我基本上看到一个男人就能分辨出他是不是gay,毕竟是同类,你不行吗?”

陈恪青皱了皱眉,无法理解地说:“不行。”

何笠阳遗憾地说:“你果然还是个直男啊,唉。”

陈恪青听到这话露出更荒谬的神情,反问他:“直男会和一个男人上床十几年吗?”

何笠阳说:“这谁知道啊?那不是那时候我想要和你发生关系,你逼不得已才和我上床吗?”

他说:“你是这么想的?怎么可能每次都是你逼的?你也不必这样吧。”

何笠阳说:“那你也不可能天生是gay吧,我觉得……你以前谈基色变啊。”

他困惑地问:“有吗?”

何笠阳直截了当地给予了肯定:“有啊!”

何笠阳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心酸:“以前读书的时候,只要聊起同性恋的话题,你就会觉得很恶心,让大家别说下去。”

陈恪青沉思了一会儿,严肃地说:“世界上极端纯粹的同性恋和异性恋大概很少吧,人类的心理太复杂了,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题,不能单一概括,我应该也不是生来就是100%的异性恋,可能有一定比例是同性恋倾向,只是比例可能比较小……哪种可能性都会发生,然后这部分就应证在你身上了。”

“你这话说的……还有点感人的。”何笠阳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镜子里他那张稚嫩的小脸蛋,憋不住笑,“你还是用以前那张脸,换成在我们离婚前和我说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就不离婚了。”

陈恪青无奈:“阳阳。”

何笠阳赶忙说:“好了好了,不说了,要把小雨吵醒了。而且你顶着那张脸说这些话真的……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好酸爽啊,太搞笑了。你别逗我笑了,我要专心开车了。”

开到半路,何笠阳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前车盖打开,有个男人在修车,看衣服就是给爸爸扫墓的那个老朋友。

何笠阳在他旁边停下车,降下车窗,探出头,露出个笑,乐于助人地问:“抛锚了?要帮忙吗?”

他愣了下,叹气,轻轻点了下头:“谢谢啊。”

何笠阳下车,给他递了支烟,问:“叔叔贵姓?”

他接过烟,说:“郑,郑海波。”

第18章 第十五天

男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简单,能用一支烟建立起来。

现在的何笠阳,是十几年在酒局上混出来的老油条,可不是十几岁时木讷内向的小傻逼,没几句话郑叔叔就笑着说话了。

郑叔叔看两个孩子,问:“都你的孩子?我怎么听说你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

何笠阳说:“那个高一点的是我儿子,去国外找代孕机构要的。另一个……就是亲戚家的小孩。”

郑叔叔对何笠阳刮目相看:“混得很不错啊,不过看你这车就知道你混得不错了。”

何笠阳谦虚地说:“还行吧,我和我前夫离婚了,孩子归我。”

听到这,陈恪青忍不住插嘴了,仰着小脸蛋冷不丁地说:“还没离呢。”

何笠阳看了他一眼:“差不多是离了,小孩子不懂,你别理他。”

陈恪青:“……”

郑叔叔不禁感慨说:“唉,我认识的里面就没几个结婚有孩子的,你这都结婚了,还离了。”

何笠阳说:“现在离婚率那么高,普通的男女夫妻的离婚率也很高啊。”

郑叔叔点头:“那倒也是,你条件和资质还是不错的,还有钱,趁着还年轻再找一个。这日子过得好不好和是不是同性恋还真没什么关系,和有没有钱有关系。”

他们是基于彼此都是同性恋的情况下在说话,大家心知肚明,也就不用特地说出口了,何笠阳问他:“那您呢?”

他抽了一口烟:“我那位在上班啊,我们没你的条件,没结婚,胡乱在一起拼伙过日子。他不喜欢我去给你爸上坟。”

何笠阳没敢问为什么不喜欢,看到爸爸有这么一个gay里gay气的朋友坚持给他扫墓何笠阳就觉得很微妙了,能这样做感情绝对不浅,因为他是gay,他设想了下一个gay会在什么情况下年年给一个男性朋友扫墓,这实在是……爸爸当年该不会骗婚了?

如果是的话,这真的太糟了。难怪奶奶不爱和他说爸爸以前的事。

郑叔叔大抵是看到他脸色变换,明白了什么,笑道:“我没和你爸谈过恋爱,我们只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