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2)

盖伦—纳尔逊放下手里的剪草机,迈步走到宋天耀的对面,拍打着身上的草屑说道:“查理一定没告诉过你,我四年前就已经不是费希尔公司的老板,我那个该死的儿子才是,可是那个混球没有与我商量,就把公司卖给了福特公司,自己带着钱跑去纽约做什么该死的电话公司,他一点儿都不像个痴迷机械的纳尔逊家族成员。”

“您知道附近还有其他能制造假发设备的工厂吗?”宋天耀从口袋里取出万宝路香烟,递给对方一支问道。

盖伦—纳尔逊接过香烟点燃,吸了一口之后才摇摇头:“现在克里夫兰大部分机械公司都为那些军工厂,汽车集团等等生产大型车床机械,订单多的要排到几年后,你如果想要几套和玩具一样的假发设备,我觉得你交完定金后可以考虑等你儿子考上大学再来提货,你不如去底特律转一转,那里这几年也冒出了很多的机械工厂,你是哪里的人?日本?中国?”

“中国,香港。”宋天耀有些失落的笑笑,点着香烟说道:“好吧,底特律。”

有个人来聊天,盖伦—纳尔逊也就恰好停下剪草休息会儿:“亚洲也有很多人喜欢戴那些娘们一样的假发?”

“我准备卖来美国,美国年轻人都喜欢假发。”宋天耀对盖伦—纳尔逊说道。

盖伦—纳尔逊愣了一下,用手指在自己太阳穴处转动了几下,不太确定的说道:“孩子,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这东西在美国就有的生产,怎么可能有人去买你在亚洲生产的假发?增加运输费用,进口费用这些,你在亚洲生产的假发只会卖的比本地生产的更贵。”

“那里人工很廉价,美国一个工人的月薪,在香港能雇五十个人甚至更多,所以在人工方面,在香港就比美国能省出很多支出,其他方面只会更节省,再见,纳尔逊先生,我去底特律转转。”宋天耀没心情与老人闲聊,转身想要搭计程车离开。

盖伦—纳尔逊咬着香烟想了想,开口说道:“嘿,小子,你如果能请的起很多工人,也许我的仓库里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它们可能不如现在生产的那些机器更方便,但是只要你有足够的工人,我想不是问题。”

……

盖伦—纳尔逊开着自己的小货车载着宋天耀到了港口一处仓库,他自己翻出钥匙,把这处足有上千平米的仓库大门推开:“这里是我的私人仓库,用来存放些生产好,可是客户却因为各种原因无力支付尾款,最终被积压的各种机器。”

宋天耀跟在对方身后走了进来,这处仓库里都是用苫布覆盖的机械,盖伦—纳尔逊熟门熟路的走在前面:“我每个月都来这里收拾一下,机器就和宠物狗一样,如果太久没被照料,它们也会生病,但是又比照顾宠物狗更轻松,你只需要每月来检查下它们是否会生锈,或者齿轮是否缺少机械油,而不需要每天定时喂狗粮,到了,就是这里。”

盖伦—纳尔逊走到仓库一处角落,连续掀开了几处苫布,指着露出来的机器对宋天耀说道:“排发机,高针织发机,定型铝管尺,定型烤箱,筒式电动缝纫机,这五种机器算一套,共计四套,是个俄勒冈州的客户在七年前订做的,我带着老伙计们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七个月,结果他破产了,后来人们宁可买高价的新机器也不会买廉价的它们,因为人工太贵了,所以它们被一直放到这里,这套设备需要二十个工人……”

“多少钱?”宋天耀有些失礼的打断了盖伦—纳尔逊滔滔不绝的介绍,略显激动的开口问道。

盖伦—纳尔逊表情得意的看向宋天耀,哈的一声笑了起来:“看起来你很喜欢它们?机器就该运转起来,而不是在仓库里发霉,那时候这些定制机器的价格是每套四千美金,那个倒霉的俄勒冈破产商人付了一半的定金,你只要补足剩下的钱,这四套设备和一些替换零件就全是你的了,没错,小子,你没听错,这四套只需要八千美金,只比四辆汽车稍贵些。”

八千美金,换成港币是近二十四万,宋天耀却眼都不眨一下:“我要了,我可以现在就去花旗银行取钱和您完成交易,纳尔逊先生。”

从马库斯嘴里得知一套设备要七万美金,换成港币两百多万时,都没有吓退宋天耀,宋天耀甚至动了向褚二少借钱的念头,如今这些在美国人眼中的落伍机器,比最新型生产线设备更符合香港的需求,香港与美国现在恰恰相反,机器价格昂贵,人工却非常廉价,他当然不可能错过。

来美国之前,福义兴那些叔伯的房契地产都被宋天耀处理掉换成了现金,只不过那些房契地产远不如谭长山等人干的黄赌毒生意赚钱,全部都卖掉也才筹到五十三万港币,除了留给林逾静两万,剩下的钱全都被宋天耀换成了美元,在来美国之前存入了花旗银行香港分行,共计一万八千美金。

火速与盖伦—纳尔逊完成交易,再付过货运公司的运费,宋天耀目送这四套尘封七年的设备被运输工人送上港口的大型货船,三个月之后就会漂洋过海抵达香港。

“盖伦先生,您有没有想过再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机器工厂?”等设备被装上船之后,宋天耀平复了最初的激动心情,对身边好像送出嫁女儿一样目送这批机器的盖伦—纳尔逊问道。

盖伦—纳尔逊晃了一下手臂,声音洪亮的说道:“别开玩笑了,我儿子弗朗西斯那个混球对机器没兴趣,他把费希尔公司卖掉拿钱去了纽约,我可没有本钱再去购买新设备,与那些大公司抢生意。”

“我会很快回来,盖伦先生,到时候如果我赚了些钱,您也许可以考虑向银行贷款,继续生产这些落伍的机器,由我来替你销往亚洲,这些机器会比最新款的流水线机器更抢手。”宋天耀对盖伦—纳尔逊说道。

盖伦—纳尔逊望着远处码头上的各种货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宋天耀:“等你下次来,告诉我你把那些娘们儿用的玩意卖给美国男人之后再说吧。上帝呀,美国的孩子们都疯掉了,如果我儿子敢把那娘们儿玩意套在自己头上,我就拿猎枪送他去见上帝,让上帝亲口告诉他,他到底是男是女。”

宋天耀迎着海风舒爽的吐出一口气,他该回香港了,设备有了,在设备抵达之前,还有原材料问题以及人工问题等着他去解决,他必须把所有事都做好,让所有人看到商机与利润,不然怎么能吸引大家都来做这一行?

第二零九章 未知才精彩

石智益听着香港钢精业协会的五位代表依次发言,虽然脸上仍然带着绅士的微笑和仔细聆听的表情,但是内心却已经烦躁不堪。

他如愿以偿的坐上了香港工商业管理处处长的位置,但是却选了个错误的时间,该死的禁运令,让香港工商业遭遇了战后最严峻的寒冬。

此时他面前钢精业协会的五位代表,已经是香港仅有的五家钢精工厂所有者,资料显示,去年香港钢精业协会拥有成员单位十三家,今年年初就变成了八家,但是到现在,整个协会就只有这五名工厂主的五间工厂,整个香港钢精业协会的消亡似乎已经可以预见。

“我的华锠钢精厂,在一月份时,美式高锅,提环高锅,银耳饭锅,光复锅,洗面盆,汤盆等等全部加在一起,还大概能凑到五百套,五百套只能勉强保持工厂不蚀本,但是上个月,一整个月才生产卖出了两百七十套,我已经要自己拿钱出来贴补工厂,为工人发薪水,付水电费。”钢精业协会会长许华昌愁容满面的说道:“钢精业原来一向是香港最稳好的行业,可是现在印度,巴基斯坦,南非都已经不要香港货,改用日本货,只有南洋地区勉强还有一点点市场,但是我看也岌岌可危,各厂原来囤积的大量原料也都已经用罄,像铅片,香港的钢精工厂一向是从美国,加拿大进口,可是现在因为禁运令,加拿大迫于美国压力已经不再为香港供应铅片,英国和法国这种原料又很少,只有美国能拿到货,只是现在想拿到美国的合法进口手续非常麻烦,而且美国把铅片主要供给日本,日本本来已经有铅片,现在又趁机囤积大量原料,如果我们从日本拿原料,成本价格会比日本货价格增高最少一成……”

许华昌恨不得声泪俱下,但是石智益的心思已经没有在他身上,整个钢精业协会如今的处境,他比许华昌可能还要更清楚些,但是联合国的禁运令悬在头上,美国又大力扶持日本,让香港制造业有所作为非常困难,石智益的心情与香港制造业一样不舒服。

不过他对本土工商业发展的担忧还再其次,他主要担忧的是他自己的前途问题,毕竟就算是局势使然,可是如果有人恶意抓住这个问题攻击自己,朝自己身上泼脏水,恰逢香港工业困局,上面想要找人顶罪,自己被推出来牺牲也不是不可能,涉及到政治,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石智益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处长还不如之前的副处长位置更稳妥些。

“现在就连香港本地商店,日本产的钢精用具都已经琳琅满目的摆在货架上,价格……”见石智益没有理会自己,许华昌稍稍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石智益认真的点点头:“许会长,工商业管理处已经在考虑,日货在香港销售的利得税是否需要提高的问题,我们会尽量保护本地企业的发展,关于原料价格和进口问题,港府也会向英国方面联系,由英国本土方面与美国,加拿大等等原料国交涉,请放心,港府会非常重视这件事。”

好不容易把五个工厂主打发走,石智益揉揉眉心,走出管理处的会议室,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信步走到院中欣赏绿色茂盛的植物来驱赶心中的烦躁感。

要想不被人骂尸位素餐,或者想要谋求更大的职务,就必须在现在的形势下努力做出一番成绩,只是禁运令当头,想做些事,难吶。

“石处长,您的夫人打过电话来,说有位宋天耀先生想要邀请您和您夫人晚上六点钟在山顶餐厅共进晚餐,请您赏光,您夫人让我询问您的意思。”石智益的秘书脚步放轻的走到石智益身后,对欣赏着一株郁郁葱葱的文竹的石智益开口说道。

石智益听到宋天耀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随即想要摆摆手告诉秘书自己没有时间,不过最终却转回身:“我今晚没有应酬,告诉我夫人,可以。”

……

夏佐治与石岗军营的军需官告别之后,郁闷的回了自己的货车。

他又一次失败了,该死的高明辉,该死的天明粮蔬供应公司,他一定是给香港所有的军需官下了咒语,不然英国人怎么把所有的粮食蔬菜采购生意都交给了一个中国人。

无论如何,他这个印度人都要比中国人在英国人眼中更亲切才对,毕竟英国殖民印度比殖民香港要早很多年。

就因为自己一家在日占期间与日本军队做过粮食生意?天呐,这理由也太荒谬,自己是个商人,无论统治者是英国人还是日本人,首先考虑的是做生意赚钱,而且自己的家族已经受到了报应不是吗?在日占期间赚来的大量日军军票,在战后贬值的如同废纸,整个家族从小腹之家直接变的一贫如洗。

不然他怎么需要亲自来做与军营易货这种小生意?

如今拿不到帮军营采购的生意,自己只能另外去想些生意门路,要不然学梅真尼一家,开个小小的制衣作坊?

他开着货车一直在思索,到底是谁把自己家族在日占期间与日本军人做生意的事透露给英军的,导致往日对他总是露出笑脸的英国士兵们现在都懒的再和自己打招呼?中国人?不太可能,中国人怎么会想到攻击自己一个印度人,他们自己之间的生意斗争都忙不过来,只有印度人才可能。

想来想去,夏佐治觉得把自己那些黑历史告诉英国兵的,只有可能是同乡梅真尼,那家伙当初因为被自己抢先与日本人合作的事,一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