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惊转视线,我何时同意制作这个插画本了?可江燕却对我温柔一笑,拉住我的手转身走入剧场,等人声不再哄闹时,她才道:“这个创意是临时想到的,没征求你意见就先宣布了。我有预感,这将会是一个绝佳的idea,夏竹,你做好准备成为一个名画家吧。”

被逼上梁山是否就是我现在这刻的感觉,原本在发现编剧以那起凶杀案为题材修改剧本,就萌生了退意,可因受制于合同不得脱身。而今,更是泥足深陷,与星光社彻底绑在一起了。江燕或许说得对,今天之后我可能一夜成名了,但这样的成名方式不是我想要的。

江燕待我如上宾,把我一直送到vip区才离开。环顾四下,这是离舞台前最近的位置,只坐了三四个人,一半座位都还空着。反观后方隔开了的观众席,黑压压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与好奇的表情。恐怕来这有一半人,不是因为喜爱舞台剧,而是人性的劣根性对八卦的窥探。

敛转回眸,vip区已经陆续来了些人,连导演与编剧也相携走过来。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飘了眼身旁的空位。

心中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在来的路上还会忐忑,这时反而觉得索然。

离那天清晨决裂有四天了,这几天里他没再出现过,自然也没别的讯息,他临走时的那句“咒语”仅仅成为了一种无形的束缚。就像这刻,看着这空位,很难避免不去想到他。

戏剧开场前,江燕回来了,朝我点了下头就与编剧他们坐在了一起。

虽然早已看过剧本,但还是初次亲临现场观看舞台剧,视觉感官会有不同,但我的注意力都在个中细节上。看得入神时,耳边似有人询问:“喝咖啡吗?”我下意识婉拒:“不用,谢谢。”等过了两秒才觉不对,侧转过头,定在那,全身僵硬。

“怎么?几天没见别说认不出我了。”风轻云淡的语调,熟悉的嘴角弧度……那个以为不会出现的人,什么时候坐到身旁我都不知道。

我滞了下,讷讷而问:“楚高城,你怎么会来?”

他蹙了蹙眉,答非所问:“习惯你以前的叫法了,以后唤我不用连名带姓,听着别扭。”我没作声,他又道:“一张票换杯咖啡,你不亏。”

于是,下一刻,我的手上被塞入一杯白咖啡,他喜欢喝的那家,而他的手上是空的。

我不是爱喝咖啡的人,总觉得苦苦涩涩的。杯子的温度与我的手成反比,捂在手上暖暖的。却听他又道:“怎么不喝?冷了味道会变质。”

蹙了蹙眉,忽略他的声音。但没过几分钟,低吟的嗓又传来:“小童说你觉得苦,里面加了糖。”心中一动,他这算是求和吗?揭开杯盖,轻抿了一口,味蕾的直觉反射还是苦,但翻转一圈,苦与涩之后透了丝甜意。

一杯咖啡,三个口味,一种人生。

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安静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莫名的心生感慨,台上台下,演绎两种人生,谁又知对方心里真实感受呢?即便这出戏的主导者,也就是编剧,也只是在台下观看的人,他能操纵的是戏剧的情节,却无法控制人心。

所以当戏场告终,一声响彻全场的“骗子”被吼出时,事情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剧情没有如论坛帖子所述上演,甚至是今晚这一出还只是男女主角的感情戏,大部分为“燕归来”帖子而来的人则开始愤懑,深觉受骗。另一种声音却又在喊:“燕大侠在哪?我们要见燕大侠。”

我扭转头去看vip座位上的几人,除去江燕只微蹙着眉外,其余的人都面色变得沉黑。

手上突的一紧,“跟紧我。”高城低令一声,就拽着我的手往一侧移步。可并未走出多远,群众的情绪越加激动起来,有人甚至从座位里冲出来往舞台这边涌,本身散场正在离开的一部分观众因此被挤压,安保人员出现时场面已经混乱不堪。

我们几乎是瞬间被淹没在人群,当高城拽我的手不知被谁格开时心慌了一下,抬眼看他嘴唇蠕动说了句什么,但被人声覆盖听不清,不过一瞬,与他的距离就被隔远了。

隐约有不祥的预感,这里会出事。

念头刚闪过,我就被人潮挤着往舞台边后退,而前方高城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不安感愈加强烈,小腿肚上突然被谁踢了一脚,疼得钻心,往前栽倒的霎那忽然手臂被旁勾住,惊喜扭头,怔愣住,竟是江燕。

她用口型询问:“没事吧?”我摇摇头,就着她的手直起身,这时才发现安保人员已全聚集到这处形成了防护墙。一行人绕走舞台后到化妆间,编剧灰败着脸在那怒吼:“怎么会变成这样?”导演同样也面色难看地沉声说:“第一场戏就得了这个负面的新闻,该死的燕归来到底是谁?”

江燕进门后就松开了我,这时只听她轻哼出声:“擅自做主借东风时就该有心理准备了。”

编剧和导演同时目光微惊地转向我,江燕道:“夏竹是自己人,用不着芥蒂。”我不由苦笑,视线垂落间瞥见地上一抹鲜红,惊鹜抬眼:“江社长,你受伤了?”

她似微怔了下,低头后看到脚边的血迹,脸瞬间变得惨白。下一刻,她的身体往后栽倒而来,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只看到她无力而悲哀的眼神,脆弱的表情,“帮我叫救护车……”

第67章 名声效应

江燕流产了。

这个事实在她晕倒在我怀中时就隐约知道了,但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陈述时,仍觉惊惧,转而心中涌出无数内疚。

若非江燕,可能我在剧院被人踢中小腿跌倒在地,此刻躺在医院的是我。可也正因为她不顾危险从人群里拉起我,导致了这一悲剧发生。

“意外无可控制,没必要把责任都担身上。”淡凉的规劝来自高城,他就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我轻靠在墙上,“不用安慰我。”得来他的冷嗤:“你哪里需要安慰了?我说得是事实,事件的本因是她由于倏忽不知自己怀孕,为剧宣传不择手段,从而有后续的一系列事发生。责任自然得由她自己来承担。”

低眸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刚才若不是他,可能至今都还被困在那剧院。就在江燕晕倒后不久,外边就有人传来讯息说人潮在逐渐散去,好似剧场外有什么更吸引的东西在。于是当机立断,由导演背负着江燕从侧门冲出,这过程中我听到有人在喊:“快,燕大侠又发新帖了。”

刚坐在赶往医院的车上,就收到一条高城发来的短信:呆那别动,等人潮都散了再出来。

我立即意识到事情的蹊跷,讯息回问过去是怎么回事?他的答案很简练:燕归来的名声很好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简单破局。

无需再问,那个以“燕归来”名义发帖的人是高城。

不得不佩服他的机智,在那种慌乱情形下,这一招甚至比出动警力来维持秩序更有效,事实上在我们离开前,警方也都还没赶到。

可排除这些,我低问:“你从来都是这般理智而没有感情地看待一件事的吗?”

他挑了下眉,并没作声。

我浅笑了下,轻声道:“首先,是导演与编剧瞒着她借了燕归来的东风;其次,不管如何,她都只是个女人,当孩子从身体里流失的那一刻,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的感受。你明白吗?”

高城顿看着我,淡淡说:“不明白,我不是女人。”

我移转目光,回想江燕最后脆弱而悲伤的表情,心底就不觉压抑。是啊,他不是女人,体会不到那种眼睁睁看着失去的煎熬与痛苦。不知江燕醒来,得知这个还未知的孩子已经离开,会如何悲伤?

江燕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脸色苍白如纸,尤其是那绝望的眼神,让我心沉了沉。走近病床,劝慰的话全都噎在喉咙口,因为不管说什么,都难减少一分她这刻的悲恸。

最后出口只剩一句忐忑地问:“你还好吗?”

江燕划转眸看过来,嘴角僵硬地牵了牵,“我没事。夏竹,跟你无关的,是我自己……”她说着就哽咽了,我心上一抽痛,握住她的手,却是触手冰凉。本身我就是到了冬天,手脚偏冷的,而此刻江燕的手比我都还冰。

看着江燕眼角滑下眼泪,我没再出声。或许此刻,沉默是最好的陪伴。

等见她情绪逐渐平静时我递过纸巾去,轻声询问:“需要帮你联系他吗?”察觉被握在我掌中的手重重一颤,那双刚被眼泪刷过的眸子露出一瞬惊惶,转而用力反握住我的手:“不,别通知他,我不能让他知道。”

等江燕终于疲累睡去时,看着她脸上残留的泪渍,不免难过。并没听说她有结婚,而今出了这事却不愿告诉对方,有些答案尽然已表。光鲜背后,终是心中有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