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隐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百年之前,从地下城十八层禁地中爬出来的小师弟。
黑衣破碎,长发飞扬,满身血痕,却美得艳丽不忍侧目。
一瞬的晃神,云中隐率先清醒过来,旋即收敛了眼中的促狭,上前几步,问:“出来便好,可是悟出了什么?”
顾长月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忍住身体的虚弱,很是认真地道:“弟子一直记得大师伯说过的话,兽类往往比人类敏感,它们能够用敏锐的第六感感受人类的心境。”
云中隐未曾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顾长月又道:“弟子进去之时便在思考,大师伯必然不是单纯的要弟子去杀死盲牛那么简单,兴许大师伯是希望弟子有所明悟,至于要明悟什么,弟子自然应当联系到大师伯所擅长的技艺——控兽。”
她看着云中隐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继而弟子又想到了大师伯说过的话,进一步推测,当初在猪群中时,大地拱猪没有攻击力,却极度怕人,弟子只消心平气和,便能与它们和睦相处,而盲牛喜食人肉,攻击力强,若弟子越是害怕,它便越是要吃掉弟子,所以弟子就先消除对盲牛的恐惧,从心底深处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杀掉盲牛,让它感应到弟子的心境,从而不敢主动攻击弟子。”
云中隐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越发明显,“没错,这便是心境,控兽最基本的心境。”
便是旁边的沉曦也有些发呆
云中隐声音平淡,道:“这么说来,你用五天来修自己的心境,致使盲牛不敢攻击于你,你便顺顺利利杀了它?”
顾长月却摇头,道:“进去的时候弟子便已经虚张声势唬住了盲牛,可是弟子无能,实力不济,没有能力一个劲杀掉盲牛,所以只好分开来杀,一天三刀,五天,总共十五刀,总算在第十五刀上放干了盲牛的血。”
说到这里,她笑着看向沉曦,福了一礼,递了一只牛角给沉曦,道:“还多亏师兄送了长月一柄短刀,长月无甚可以感谢师兄,这块牛角虽不值钱,但却是长月第一次获得的战利品,若师兄不弃,便送予师兄吧。”
沉曦蓦然清醒过来,却是无意识地接过顾长月手中的牛角,握在手中。
他事实上是有些惊讶,顾长月竟然在进入暗门那会儿就已经修得了心境,唬住盲牛,这是何等悟性?
想明白一件事情容易,但是要在想的基础上去完成,并不轻松。
顾长月能够想明白云中隐的意图,说明她不算笨,但是真要修得控兽之法最基本的心境,用去影响盲牛,实属不易,可她刚刚进入暗门就做到了,这不是悟性绝佳是什么?
想他入门十余载,饶是变异冰灵根,初次修得心境也用上了整整一个月。
云中隐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惊异,毕竟这是早有所料的事情。
无论是冥阴之体、还是变异暗灵根,在鬼修一途上,永远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王者资质和王者天赋,一天领悟控兽法门最基础的心境,实属正常。
只是盲牛是牛,是活物,并不是一块木头,就算被她用心境唬住,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也要奋起反抗。
顾长月因为实力的关系,一天杀不死盲牛,那么就分作五天来杀,每天用上三刀,五天之后,十五刀,终归是要了盲牛的命,这个过程中,盲牛自然会反抗。
他不解的是,她是如何做到的?
云中隐想了一下,又问:“一天修得心境,这是好的,只是你如何让盲牛乖乖让你宰割?”
顾长月道:“大师伯,盲牛是活物不是木头,它自然不会任由弟子宰割,即便弟子唬住了它,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它也会用尽全力反击,所以弟子每天都只好先唬住它,让它不敢轻易攻击,待它不慎之时,迅速在它身上割上一刀,它一发怒,弟子便开始逃跑,它追不到弟子就只能放弃,待它气消了,弟子再停下来,又去唬它,迅速补上一刀,然后继续逃跑。”
云中隐没有想到她在与盲牛对峙,领悟心境的时候,竟然还修习了鬼影步,不由也有些发愣。
其实没有人比顾长月自己清楚,其中的艰险和困难。
她虽唬住了盲牛,但也要面对盲牛的虎视眈眈。
双方相互对峙,都想要对方的命,其中一方稍有任何不慎,都将被对方撕碎或者杀掉。
她要保住自己的命,不得已选择最残忍的方式,一天三刀,慢慢磨死盲牛。
同时还要静下心来修习从未接触过的鬼影步。
她道:“可惜弟子刚开始的时候对鬼影步还不熟练,闪避的速度太慢,被其利爪抓了几下,好在后来速度慢慢提了上去,便几乎没有受伤,只是避闪的时候动作太大,伤口始终不能愈合,便是刚刚愈合在一起,下一次又被撕开了。”
云中隐呼吸一口,忽然觉得,顾长月应当拜在小师弟门下才对。
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但给人的感觉却如此相似。
都一样的天赋异禀,都是一样的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也都是一样的美丽,都是一样的狠,尤其是对自己狠。
明明伤的如此严重,还说的漫不经心,若是木纾,早就嚷嚷着叫救命了。
他动了动嘴,正想再说什么什么,旁边的沉曦却终于忍不住道:“我看师妹身上伤口不浅,还是先疗伤吧,我让木纾过来帮忙,师尊有什么话等先给师妹包扎好再说。”
顾长月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会痛,嘶地吸了口凉气。
一直以来,她都痛着,但是这种痛与前世所受的伤比起来,根本就不在话下。
如今沉曦忽然提起来,她还是要做做样子。
云中隐愣了一下,将目光落在顾长月的伤口上,眼中光芒变换,用力拍了把自己的脑门,急道:“此伤甚重,叫木纾恐怕来不及了,我亲自来包扎,小子,快拿丹药来。”
说着便要去抱顾长月。
顾长月看着他伸向自己的大手,连忙后退,“大师伯,弟子还能坚持住。”
只是她快,有人比她还快。
沉曦一把拽住云中隐,冷声道:“师尊,男女有别,你敢说你不是想趁机占小师妹的便宜?”
果然,云中隐眼中的神色闪烁,那促狭之意甚为明显。
沉曦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正经。”
云中隐狠狠地瞪着沉曦:“混小子胡说什么?为师只是怕小月月痛苦而已。”
沉曦不理他,对顾长月道:“我给木纾捏了传音符,你先去大厅休息等她,她这个月在自己领悟,并无事情要做,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