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感受周围的气息,她知道,是地下城第三层。
叶释寒站在她的身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眸在黑色细碎的留海下,仿佛藏着说不尽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又被掩藏在一层懵懂的雾色中,波澜不惊,深邃不已。
前方牢房的门前,黑衣黑袍的执刑者纷纷跪拜在地,恭恭敬敬地称呼:“狱长。”
叶释寒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点了点头,地上的执刑者皆是默契地站起来,目不斜视地立于牢房前头。
这时,一间暗室之中忽地响起一阵嘶哑而难听的尖叫。
这声音竟是瞬间打破了整个地下城的静谧。
顾长月微微怔了怔,分辨出来,是顾长乐的声音。
她想必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所以才不甘地吼叫。
顾长月听到她喊:“顾长月,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偷走了我的一切,事情本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明明我才是浩然派的第一女修,是暮云埃、白莫言、赤焰、水漠然还有血凤鸣最爱的女人,更是修真境人人敬仰的顾仙子,我要什么有什么,而你不过就是个废物,暮云埃不要的工具罢了,该死的是你,不是我,可是为什么一下子什么都变了?都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我告诉你,你偷走了我的命运,你也不得好死,你现在拥有的,都是你从我这里偷走的,不属于你,你总有一天会偿还的,顾长月,我等着看你的下场,等着你比我更悲惨十倍……”
她话才说到这里,便没了声息。
想来是被镇守暗室的执刑者制住。
顾长月听闻此言,心中也是动了动。
顾长乐竟然记起了今生并未遇到过的赤焰,乃至水族的水漠然和神秘莫测的血凤鸣,莫非她也记得前世?
不,不可能,若她记得前世,今生的棋局就不会下得这么糟糕。
莫不是因为某些原因,让她记起来了?
的确如顾长月所想,顾长乐早在天璇大殿中的时候,脑海中便已经闪现过了今生不曾经历过的画面,而被送到地下城后,她对这些画面的感觉越发真切,直到她深信不疑,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为止。
那简直是与现在截然相反的人生,而这样的人生越是真切,她就越是疯魔,便将一切罪责都加注在顾长月身上。
她笃定,偷走她幸福的人,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她用恶毒的言语诅咒,诅咒顾长月不得好死,凄惨收场。
阴暗的地下城,随着她尖利的嘶喊被打断,复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叶释寒的脸色却由目无表情变得有些阴沉,他站在暗室门外,冷冷地开口,问:“怎么回事?”
里面的执刑者制住顾长乐,走出来,颇为恭敬地解释:“回狱长,这魔生子身上有一件诡异的法宝,竟可以隔绝地下城之中的伤害,不仅能够保护她,便是她的灵宠也不能受到丝毫伤害,属下发现迟了,之后也想尽了一切办法将那法宝从她体内取出来,可惜无用,便只能以保守的法子关押她,甚至还添加了十只怨魂进去,没有想到这么久过去,她竟然还这么精神,狱长,是属下无能。”
说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依顾长乐先前的气运,身上果然不是没有宝贝。
顾长月想了想,记起上辈子顾长乐不管是在如何恶劣的环境下都毫发无损,想必就是那宝贝的缘故。
而今生,顾长乐得到这个宝贝的时间应该就在前不久,否则以前木纾鞭打她,不可能这个法宝会不起作用。
叶释寒没有多言,只是身形一动,没入漆黑的暗室之中。
紧接着,里面传来顾长乐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痛苦而凄厉,近乎不顾一切地喊道:“为什么又是你?我想好好与你相处,你却毁我的护灵,把我扔进忘川,用人鱼折磨我,我到底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顾长月那个愚蠢的废物?你竟愿意为了个废物折磨我,为什么?明明逼死顾长月的是暮云埃他们,不是我,啊……”
最后一声大叫近乎响彻整个地下城,余音袅袅不绝。
一股近乎于元婴后期真人陨落的气息扩散开来,在死沉的地下城之中掀起一阵恐怖的狂风。
随之而来的,还有新鲜浓郁的血腥味和顾长乐从嗓子里发出的痛苦哀嚎,可想而知,里面的情形有多么惨烈。
顾长月的心脏抖了抖,忍不住后退好几步,也不知道是这气息太大,还是顾长乐的话太惊人。
顾长乐的话,不是在说今生,而是在说前世,因为暮云埃五人逼死她的事情,是在前世。
小花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忍不住问:“阿月,这么久以来,你的心性已然稳固,为何此番却有如此大的波动?”
顾长月没有说话,咬牙忍着那股狂风散去,阴暗的暗室之中,叶释寒声音才缓缓响起,有些阴测测的意味:“我会杀了他们,这一次,都没有机会了,至于你,地下城已经添置了很多人鱼。”
第220章 两年
顾长乐与叶释寒的话无疑让顾长月产生很大的疑惑。
难道前世顾长乐见过小师叔?
待将顾长乐重新关押起来,走到地下城漆黑厚重的城门外,她忍不住问道:“以前……弟子指的是很久以前,小师叔可是见过顾长乐?认识那五个人?”
她说的很隐晦,就怕事实并非自己猜想的那样。
叶释寒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看她。
黑色虚渺的天幕下,城楼上一致排开的灯笼泛着幽光,森然冰冷。
他漆黑的眸子被染上这样的色彩,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幽幽地道:“该出去了。”
话音刚落,顾长月便听到头顶响起冰面破裂的声响,她不是一次来地下城,自然知晓叶释寒启动了属于地下城独有的传送阵。
果不其然,她的身子忽然一轻,速度极快地上升,四周密密麻麻的白色泡泡,形成苍白的四条细线。
不消片刻,便是稳稳地站在了寒江江面上。
足下的水面晃动,荡开极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