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帝是陈南在位之时翼族人对他的称呼,或许因其以仁治天下的缘故,并没有前帝王陈明匡时期中央集权、连坐治世的雷厉风行,也没有陈满荒淫无度的*,是以这个称呼不具备光环四射的辉煌,亦不带有轻佻讥嘲的暗讽,总之不褒不贬,说出来顺口,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倒也是陈南个人的象征。
陈柬惜越发疑惑,便也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由此说来,不仅叔父识得他,他也识得叔父,可叔父在位之时,水翼两族的关系在近两百年来最为缓和,双方甚少交集,叔父更不曾去过翼族,如何会与他相识?”
水翼两族一个在水,一个在天,水天相隔,若非爆发战争,相互间根本没有机会往来。而陈南是水族曾经的帝王,深居水族京都水颐宮,流觞是翼族当朝丞相,常年在神塔辅政,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物忽然被牵连在一起,如何能不奇怪?
不过关于水翼两族之间的某些问题,顾长月不感兴趣,若是水族需要,她与小师叔及木纾、沉曦几人自会出手,若牵扯到别的问题,他们也就只能旁观,现下她更感兴趣的是翼族丞相分明是在故意与陈南说话,显然知道他已经回来,那么说来,莫不是在陈南踏进云隐开始他便已经有所察觉?
她看了眼陈南,权衡了一下,将疑惑暂时压下。
那厢,陈南叹道:“他原先与我水族有些渊源。”
陈柬惜皱眉:“渊源?”
陈南点了点头,不多解释,只道:“先行将军队推进至御海关,按原计划击败云鬼军团,然后我们渡去浅水。”
陈柬惜惊讶挑眉:“叔父……”
众水族军也是一时哗然,不可置信。
陈南此举无疑太过积极冒进。
陈南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若要还水族安宁,此事听我安排,绝无闪失。”
他原本便颇具威严,此番身着鳞甲,长发高挽,单手负于身后,一脸沉定自信的模样竟当真叫人很难反抗。
陈南也不看陈柬惜,将目光落在叶释寒的身上,压低声音道:“劳真人相助。”
叶释寒没有说话,目光也不离开顾长月,但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
见叶释寒在此,众人心中饶是震惊,倒也是安定了不少,至少还有强者跟随,那文官就算再厉害估计也嚣张不到哪里去。
陈柬惜想了想,号令水族军出发。
风里翼族的味道越来越浓,显然对方已经进跨过了浅水,不久就会抵达距碧城不愿的御海关。
水族军不耽搁,只消两刻,原本一望无际的碧水变浅,前方开始冒出黑色坚硬的怪石,越是往前,石越高峻,渐渐便成了无数自立向天的奇峰。
山水之间,雾色蒙蒙。
视线完全被山和雾遮蔽,当真是五十步不见前路,便是翼族专程培养的飞天鹫也在这里将人寻不出来。
偶有大风刮过,呜呜哀嚎,翻滚的浓雾,仿若无数鬼怪魅影,晃动不定。
而阴沉沉的死气,却是叫顾长月几人精神一震。
御海关,果然不愧为你水族第一大关。
木纾深呼吸一口,轻声叹道:“怨气冲天。”
陈柬惜依旧踩在鳝嗜的背上,仿佛听到她的话,忽然接口道:“五年前,水漠轩带领的三十万大军……有时候怨灵的哀嚎,便是碧城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或许这两日你们来了,它们反倒安静下来。”
她看了几人一眼,忽地道了句:“我知道,你们是鬼修。”
这话突如其来,一直隐藏身份的几人还都怔了一怔。
事实上,他们也并没有想过要隐瞒,否则便不会调动怨魂大军。左右寻回曼珠沙华之蕊时都会引起轰动,古洲那边绝对不可能不会察觉,是以鬼修的存在至今已经不必再那般小心翼翼,况且,就算水翼两族就算知晓他们是鬼修,却不知晓他们平常究竟以何身份隐藏在下界,这一点陈南发了心魔誓,他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
至于届时古洲会不会找水族麻烦,当初离开之前,古道一递了锦囊给陈南,其间自有妙计化险为夷。
陈柬惜不是蠢笨之人,她自然也知晓陈南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故而并无多言,她也清楚现下少不得几人的帮忙。
见几人没有说话,鳝嗜不做停留,从几人中间穿过,直接进了迷雾当中。
御海关除了沉睡的怨魂很多,并无别的危险。
水族军已经被分成六支队伍,在御海关内关口、中部、外关关口三处设伏。
陈南、陈柬惜及席小副将带领一支队伍守在内关关口,沉曦、木纾、席大副将守在御海关中部,其后顾长月和叶释寒则守在外关关口。
而一旦翼族走进御海关,便立刻从外关关口彻彻底底断其后路,其后中部突袭,内关把守,终究是让他们退无可退。
不过云鬼战骑即便没有将领带路,却也也是不死战队之中战力最强的一支队伍,况且人数极多,大致看来至少也有十来万人,不仅如此,他们每一名将士都颇为敏锐,饶是一丝一毫风吹草动都能够清晰捕捉,根本不好对付。
对此水族倒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每个人不得不全神贯注屏气敛息,在翼族进入关口之前,一动不动,绝对不能闹出任何动静,用陈柬惜的话说就是:“就算被蛇咬了屁股也得给老子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好在水族人善于屏息,而且身上没有温度,只要吹了几阵风,气息便弱了不少,这般安安静静埋伏起来,便是顾长月也很难寻出精确的位置。
也仅仅只是半盏茶功夫,整个御海关便彻彻底底平静下来。
一切正如最初一般,不曾被人打扰。
顾长月与叶释寒挤在一起,有些可怜巴巴地蹲守在外关关口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整个外关关口,半空之中也就只有一处陡崖迂回的地方有块凸起的岩体可供藏身,而这个岩体着实又窄又小,两人要想同时蹲守站在上面,固然是不得不靠得近些。
两人几乎可以听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这对顾长月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太近了。
其实若换作寻常,顾长月定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但经过了先前种种,她饶是再不愿意多想也都无法淡定,况且叶释寒那双眼睛总是一瞬不瞬盯着她,她顶了九百多年的老脸终于红到了耳根。
小花还颇为搞怪地道:“阿月,你有点心绪不宁喔,现下可是关键时刻,若是出了乱子要怎么解释?男颜祸水吗?嘿嘿!”
顾长月知道它是故意的,就算平常故意屏蔽它,但作为顾长月体内的器魂,它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现在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它从丹田里□□扔的远远的。
小花感受到了她浓浓的怨念,忙道:“你冷静,……这么多年,鲜少见你愤怒……喔,我闭口,立刻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