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子是徐州人,落叶归根,早晚要回来的,到时候还要仰仗你照顾..咱们几家现在已经是同气连枝,要彼此帮扶才能壮大传承,才能..”
等到王友山说完,赵进沉默下来,王兆靖有些发急,不过看到其他两人都没有出声,他还是忍住。
“王叔不把小侄当成外人,说得如此推心置腹,这份厚意,小侄会牢记在心。”赵进先开口说道,语气很真挚。
进士出身的京官,都察院的御史,即将起复的红人,能和一个没什么官方身份的土豪说得如此实在,的确很不容易,王友山几乎已经明说,眼下这个局面正好,再多做一点就会有大逆的嫌疑,而且其他的事情说得也很赤裸,比如说王家为官,可以庇护提携赵进,赵进在乡豪霸,则是王家的有力支撑,而王家父子回乡之后,还要仰仗赵进,在这样的交换中,赵进不但不是吃亏,严格来说还占了便宜。
王友山何等精明的人物,他当然能听得出赵进话里的意思,王友山也不着恼,只是笑着说道:“自家人不说外话,有什么你尽管说。”
“孔九英盘踞在三省交界之地多少年,也没什么人去管,我只不过在徐州自保,难道会有人盯着?”赵进朗声说道。
“他那种,大明各处何止十万,起起落落,又有谁会在意,你这种,说是在保境安民,可旁人如何能信?”王友山失笑说道。
赵进又是沉默了一会,抬头又是说道:“王叔,如今世道纷乱,竟然有流民近十万渡河,光天化日就有几百马队,过千私兵相斗,而且现在看来,这些未必是极致,将来或许会有更多更大的乱局,不自强如何自保?”
“大哥说得是,流民围城,那等危急关头,咱们只有靠自己手里的刀枪,只有咱们自强才能自保!”王兆靖急忙附和。
“这不是乱世!”王友山声音猛地提高了些许,脸色也变得严厉起来,王兆靖下意识的向后一缩,赵进却没有动。
“还有天子!还有朝廷!还有官军!还有王法!你说这些不过是一时之乱,和世道有什么关系,如今依旧是天下太平,有明二百余年,这些算得上什么?倭寇、俺答、小王子还有瓦剌,他们现在如何?我大明却一直到今天,这是天命!”王友山语气越来越高。
王兆靖愈发尴尬,小声提醒了句“父亲..”
“忠言逆耳,我当你是自家子侄,不愿意看你行错踏错,这些年豪强肆意,横行不法,官府固然不管,可做得过份,那个又有好下场了,播州杨家传承八百年,一旦反乱还不是族灭,宁夏勃氏有精骑数千,还不是身死灭门,这些都是前车之鉴!”
“父亲!”王兆靖的声音提高了些许,打断了王友山的话,他急忙插嘴说道:“大哥所做哪一个不是替天行道,哪一个不是保境安民,父亲你怎么用那些反贼大逆来比,这..这不是..”
倒是能从嘴型上看出荒唐二字,不过到底是忍不住没说,王友山一愣,随即晃晃头,居然也沉默了。
播州杨家,宁夏勃家,这个正是所谓“三大征”的两处,一在西南,一在西北,两家虽然都有大明官职,可实际上都是当地的土豪土司,严格来说,和赵进此时在徐州倒有些许的相似。
可这两家因为造反都被灭族,用这样的例子来劝告赵进,未免有些咒人了,赵进虽然和王友山接触的不多,可也知道以对方的涵养,绝不会恶语伤人,话说回来,赵字营也有他王兆靖的一份,要真是有牵扯,谁也跑不了。
王友山端起茶碗喝了口,深深呼吸,看到赵进要说话,他那边先摆摆手,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缓了不少。
“我..”说了一个字,王友山却哑然失笑,笑了几声才继续说道:“今日却是糊涂了,在你这边走了走,说话时不自觉的把你比成那些叛逆,倒是让贤侄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