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连绵不断的枪响声和弹丸击中躯体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然后像连绵的鼓一样响个不停。
伴随着这种枪声,一匹匹战马仿佛是被重锤狠狠地打了一下,强行地停顿了下来,然后哀鸣着嘶吼了起来。
大汉军阵当中没有人管他们到底遭受怎样的命运,第一排的枪手在开枪之后就往后退,退入到了后排留下的间隙当中,然后清理自己的枪。而第二排的那些早已经整装待发的火枪手们,几乎在同时顶了上来。
“二列,开火!”很快,军官再度以毫无波动的语调再度喊出了命令。
“砰!”又是一阵枪响。
随着几轮火枪的轰击,接阵的地带迅速被黑烟所弥漫,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而即使在这模糊的背景当中,也能看到这些先行冲上来想要打乱大汉军阵的骑兵已经完全失败了,他们甚至还没有给大汉军阵造成撼动,就已经伤亡惨重。
有些武士因为马被打死了而摔倒到了地上,但是他们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拿着手中的太刀呼喝着向大汉军阵继续冲了过去,这种悍不畏死的气势值得夸耀,但是他们同样没有能够带来多少战果,那些拿着长枪的大汉士兵早有准备,端着长枪整齐地向他们刺了过来,虽然他们都是藩内精心培养的武士,从小就精练武技,但是在这样的两军阵中,武技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他们很快就被几根长枪刺穿,带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死去。
很快,这些骑兵就消失在了大汉军阵之前,犹如被红色的巨兽吞没的食物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波澜。
原本向这边冲过来的福冈藩军,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几乎马上停顿了下来,也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从昨天的大汉军队登陆开始,几次交战,大汉军队都干净利落地击败了他们,更加让他们绝望的是,这么多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武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大汉军队消灭,却几乎没有给他们造成值得一提的伤亡。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但是面前的大汉军队,以平静地面孔看着这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们到底还要搅碎多少人命才会满足呢?
他们都是怪物吗?都是地狱里面来的恶魔吗?不止是这些无知无识的藩兵,就连藩主黑田忠之,这一下也变得胆寒了。
远处的大汉军阵,就像山岳一样横亘在自己的面前,他们的面孔在他的眼睛里已经变得扭曲,就像画中的恶鬼一样,他们那整齐划一的红色军服,也好像是鲜血的海洋当中浸泡出来的可怕颜色。
几倍的兵力,应该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吧……他突然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在军官的命令下,大汉军阵开始向前移动,整整齐齐地压了过来。虽然他们的步伐很慢,但是却好像钢铁所组成的城墙那样坚不可摧。
尽管兵力还略占优势,但是看着这一堵红墙推移而来的时候,福冈藩军的军阵仍旧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在战国时代,因为各地豪族厮杀不断,所以日本的军事发展很快,装备和战术也日新月异,但是自从江户幕府建立之后,因为天下升平而且幕府刻意压制,所以日本的军事进步开始停滞下来,甚至因为武器进口萎缩、装备退化的缘故,相比战国时代还有所退步。
福冈藩军现在迎击的军阵,就和其他地方一样,以拿着长枪和薙刀的藩兵摆在前方,然后前排的士兵之后就是持铁炮(火绳枪)和弓的军阵,火枪兵和弓兵的数量对比约为四比一,弓兵的主要作用就是在几拨火枪兵开枪然后填充弹丸、准备射击的间隙,填补远程打击的输出,向敌军进行持续的攻击。
虽然表面上看这种体系也没什么不对,甚至和大汉现在通行的军事理论也有不少共同之处,但是实践的时候,总会走样。因为各个藩的财政状况普遍开始变得紧张,所以武备不可避免地变得松弛,装备也开始老化。福冈藩军的军阵内,充斥的大多是连制服都没有统一的藩兵,他们多半没有身穿铠甲,而且他们手中的只是低劣的武器,不仅有生锈的刀枪,甚至有些火枪还容易炸膛。
他们的兵员不如大汉精锐,武器不如大汉军队精良,于是哪怕理论差不太多,也只能得到最恶劣的后果。
大汉军阵无视了他们的任何反应,以几乎恒定的步伐,缓缓地向他们压了过去。当两军的距离开始仅剩下十几丈的时候,藩军军阵内的火枪手终于承受不住了,断断续续地开了枪,因为没有达到最佳的射程,弹丸四处纷飞却并没有多少打中目标,精良的铠甲和护具让能够命中的弹丸也并没有给大汉带来多少伤亡。
在断断续续的枪响和弓箭面前,大汉军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继续行进,然后当来到火枪的最优势射程范围内之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再度成为了岿然不动的山岳。接着,前排的长枪兵们转开了,露出了后面的一排排枪口。
“开火!”一瞬间的沉寂过后,军官再度发布了命令。
轰鸣声再度响彻了整个大地,而这一次火枪的轰击要带来比刚才可怕得多的效果。
大汉的火枪精度远高于藩兵手中的铁炮,而且因为他们身处在合适的距离,所以更加容易瞄准,无数弹丸在火药的加成之下,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冲向了对面的军阵,然后刺破了一切行进路线的阻碍——铠甲,衣物、直至最后的人体。
仅仅第一排的齐射就给藩兵们带来了严重损失,血光到处迸射,有些人因为头部中弹甚至还飞溅出了脑浆,这些红红白白的液体在空中飞溅最后又落到了旁边人的身上和地上,给青绿色的原野增添了几笔阴暗不明的色彩。
随着枪声此起彼伏,藩兵阵中所受的伤亡越来越大。比起受伤的哀嚎来,被弹丸打穿了脑袋残尸显得尤为可怖,看到四处受伤死去的战友,原本就已经军心摇动的藩兵们愈发动摇了。
日本已经有了将近三十年的和平,阵上的这些藩兵们基本上都是从没有见识过战国时代战争的残酷,初次上阵看到这样的惨象,又如何能够不害怕?更加令他们恐惧的是,在这个距离上,他们根本无法对对面的敌人进行还击,只能被动地承受一轮轮的轰击。
而且因为大汉军队的火枪兵训练有素久经战阵,他们按操典的规定动作十分顺畅,所以装弹的速度很快,一排排的火枪手轮流开火,几乎在给对方造成了不间断的打击。
任何一个人都能看看得出来,站在这里挨打是绝对不行的,要么往前冲和敌军拼命,要么就得后撤,躲开火枪的射击。
尽管有些人想要上去拼命,但是大多数人已经不自觉地后退了,尽管有武士在嘶声力竭地吼叫,但是他们还是在后退,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