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捧着一双红缎绣百子千孙图案的喜鞋放到魏箩脚边,脱下她的鞋袜为她换上新鞋,“一会儿迎亲的花轿就来了,小姐换新鞋吧。”
一旁的魏笌见状,稀罕道:“听说阿箩的喜服和喜鞋都是绣春居的裁缝做的?那绣春居一年只做五套衣裳,我过年时让身边的丫鬟去预定,最后都没定得上,你是如何办到的?”
魏箩当然不好说是赵玠的意思,抿抿唇,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也不说话。
倒是四夫人秦氏替她解了围,“还不是靖王殿下太有心,什么都替阿箩准备好了,连嫁衣都不用她操心。”
魏笌闻言,脸上露出艳羡之色。
几人说着话,听外面的丫鬟进来道:“夫人,小姐,六少爷来了。”
魏常弘从门外走进来,他今日难得穿一身赤霞色锦服,比往常要正式得多。他走进里,目光落在紫檀木雕云纹榻上的魏箩身上,许久,才张了张口道:“爹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没准备好的。”
说起来,魏箩和常弘有三天没见了。这些天魏箩在内院,常弘在外院帮着魏昆主持事宜,晚上也都直接歇在外院,没有回内院一趟。这是魏箩三天里头一回见他,弯起杏眼朝他笑了笑,“都好了,你放心吧。”
魏常弘点了点头,但是却迟迟没有离开。他目光定在魏箩身上,也不介意太夫人和魏笌几人在场,说道:“阿箩,若是以后赵玠欺负你,你便跟我说,我总是会帮你的。”
魏箩弯起的唇瓣没有来得及收起,也不知道这句话触道她哪块儿柔软的地地方,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反正是要哭嫁的,魏箩也没有忍着,泪珠子扑簌簌落下来,伸手揪住常弘的袖子,仰头道:“常弘,我舍不得你。”
魏常弘又何曾舍得她?只不过她总归要出嫁的,自己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留住她,常弘摸了摸她的头道:“别哭了,把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越是这么说,魏箩就越忍不住,眨巴眨巴扇子似的睫毛,一眨又是一颗眼泪。
常弘接过四夫人递来的娟帕,附身细心温柔地替魏箩擦拭脸上的泪水,“阿箩,我也舍不得你,那你能不嫁吗?”
四夫人秦氏一惊,“常弘,你这是什么话?”
魏箩认真想了想,都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不能不嫁的。何况她也想给赵玠当媳妇儿,于是摇了摇头。
常弘露出笑容,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句玩笑,他道:“我让人来给你补补妆,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说着捏捏魏箩的脸颊,又道:“别哭了。”
魏箩这才慢慢止住哭泣。
婆子进来给她重新补了妆,好在她哭得不太猛,妆花得也不厉害,没一会儿就化好了。一炷香后,靖王府的迎亲队伍来到英国公府门口,锣鼓声一直传到内院,吹吹打打,热闹喧阗。
靖王府的人进门催妆,一催二催,到了第三次时,新娘子便藏不住了。魏箩去堂屋向太夫人和父亲辞别,又辞别了几位婶婶,这才由魏常弘背着上了花轿。
魏箩头上盖着销金盖头,看不清前面的光景,只知道坐上了花轿,还没来得及跟魏常弘说最后一句话,轿子便晃了晃抬起来,往靖王府的方向去了。
魏箩坐在轿子里,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只能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唢呐声、锣鼓声、喇叭声和孩童的欢呼声,声声入耳,她一路听下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轿子摇摇晃晃,总算停在靖王府门口。
赵玠身穿大红织金莲花纹喜袍,花纹跟魏箩身上的喜服一模一样,他翻身下马,动作流畅自然。接过小厮手中的角弓,挽弓朝着轿子的门楣射了一箭,这才接过平阳长公主手中的同心结红绸,牵着魏箩从花轿上走下来。
魏箩看不见路,他走得也不快,一路领着她跨马鞍,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魏箩被一群人簇拥着送入洞房,直到坐在大红喜被上,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折腾完了。
魏箩和赵玠的新房位于靖王府中轴线上,院子名叫章台院,院里布置得比起英国公府不遑多让。到处都是扎眼的红,红烛、红灯笼、红被、红帷幔,这样的环境下,映衬得人的脸上也一层喜盈盈的红色。
赵玠从喜娘手里接过玉如意,缓缓挑起魏箩销金盖头的一角。
魏箩抬起眼睛,先才握着红绸跟着赵玠走了一路,目下总算能看见他的样子了。半年不见,赵玠好像瘦了一些,只是眉眼也更分明了,英气逼人,唇边含着一抹醉人的笑,冲淡了他眉梢的冷意,给他添了一些人间烟火的味道。
屋里还有别人,魏箩没好意思多看,很快垂下眼睛。
倒是有一个妇人打趣道:“新郎官见新娘子太漂亮,眼珠子都不会转啦。”
魏箩:“……”
赵玠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自在,旋即很快笑了笑,没有反驳。
喜娘领着两个丫鬟往魏箩和赵玠身上撒花生、莲子等物,象征着花开富贵好生养和早生贵子。末了又递上两杯合卺酒,魏箩和赵玠面对面喝了酒,喜娘这才肯领着丫鬟们下去。
赵玠还要去前头应付宾客,喝完酒便离开了,留下魏箩和几位妇人。
这些人都是赵玠的长辈,有的魏箩见过,有的魏箩没见过,她不好开口问,便坐在大红织金龙凤纹喜被上,侧耳倾听众人说话。
魏箩这会儿有些饿了,倒也没怎么听进去她们的话,只低头露出羞赧的笑容,恰到好处。
赵玠的姨母绥阳侯夫人是个热心肠的,替魏箩一一介绍了屋里的夫人们,魏箩便一一与她们打了招呼,这才发现赵玠的姨母姑母还真不少。
其中还有几个跟魏箩差不多大的姑娘,因为不太熟,魏箩跟她们也没什么话说。
好在她们没待多久便离开了,魏箩总算能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金缕过来问道:“姑娘,您要不要把衣服换了,梳洗梳洗?”
魏箩只觉得头上的头面和衣服便有二十斤重,累得她脖子都快弯了。她听了金缕的话,去净室洗了澡又洗了头,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
正好白岚提着紫漆食盒进来,一边摆碗一边道:“厨房里还有不少东西,我捡了几样小姐爱吃的拿过来,小姐快来吃点吧,您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紫檀雕狮纹圆桌上摆了一碟蜜汁蜂窝糕,一碟椰香糯米糍,一碗蟹黄豆腐和一碗椰汁红枣炖雪蛤,并两三样小菜。魏箩坐在圆桌后面,刚喝了半碗红枣炖雪蛤,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白岚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是王爷回来了。”
跟着赵玠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皇室子嗣和世家公子,都想看一看这个被赵玠捧在手心儿里的宝贝长什么模样。只可惜人还没见到呢,赵玠便走进屋里关了门,对他们道:“都散了吧。”
九皇子自然不满意,伸出一只手臂挡着,“二哥,你不厚道,说好的让我们看看二嫂呢!”
赵玠皮笑肉不笑,“本王的媳妇儿为何要给你看?你没有媳妇么,回家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