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出现的瞬间,众人的视线几乎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无他,那件粉色外衫实在出彩。徐锦华的生辰宴,几乎囊括了整承阳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却是谁都没有见过如此新奇又如此好看的衣裳款式。
一时间,众人不由议论纷纷。
徐锦瑟所穿,正是日后在京城一代流行的帔子,据说是安平郡主带起的风潮,迅速在京城流行开来,后来更是在全国流行起来。
这些承阳的贵女们,乍一见到这日后风靡全国的帔子,如何把持得住目光。
徐锦瑟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帔子好看,胜在形状,对绣工要求却不是很高。荷香三日间赶制出来也不显仓促。只需在上头点缀些细小绢花,便足以令这些从未见过帔子的小姐们忽略上头其实既无刺绣又无装饰,委实有些太过素净的事实。
待君儿站稳,徐锦瑟松开扶着她的手,朝徐锦华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大姐好。”
第6章 敌意
前世徐锦瑟便知道,自己并不适合月白、天青之色,这种颜色会令她的肤色显得黯淡。反而在闺中几乎从未用过的粉色、鹅黄等色更适合她。
只闺中之时,公中分配的,从来都是这种颜色的衣料,她自小便使着这些颜色,从未想过适不适合。反而是嫁入魏府后,自己开始打理中馈,才慢慢发现了这件事。
但前世她并未多想。青蓝之色乃是徐锦华偏爱的颜色,府中采买时,也多以这两色料子质地最好。是以公中分配四季衣料时,云姨娘一向也是拿这两色给她。
这次也是一样。
一大早,云姨娘便着人送来新衣,那上好云拢纱缝制的衣裙轻若烟云、绣工精美,直惊得墨莲连连夸赞。
徐锦瑟却只是扶着衣裳,沉默不语。
上一世,她也收到了这件衣裳,穿着它参加了生辰宴。只她自己不知道,这水青色衣裙华美精致,却并不适合自己,配着头上的黄金首饰,生生将自己衬托的憔悴了几分。
徐锦瑟回忆起十三岁生辰那天,自己因故离席,再入正厅时,隐隐听到有人在说:“徐锦华,那就是和你一天出生的妹妹?怎么看着比你还老了几岁。”
“是啊,她那衣裳倒是挺好看,就是——一眼望去,只见到衣裳,看不着人了。”
接着,便响起一阵欢快的嬉笑。
而这笑声,在她踏入正厅时,戛然而止。
那种难堪到尴尬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这一世再看到这衣裳,她竟险些失笑。以前的她不明白,现在她早就知道,是因着衣裳的颜色不适合自己,才会显得衣裳比人更亮眼。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当日故意从徐锦秋手中换来这些料子,便是为了今日。
她让荷香所制的粉色帔子,虽是素净,也无甚精美装饰,却比那华美的水青色衣裙更适合自己。
徐锦瑟一步一步走近徐锦华,本就白皙的肌肤那粉色帔子的映衬下显出一抹淡淡浅粉,更显白里透红,肤色竟几近透明。
若说徐锦华的美貌是喧嚣到让人无法注意她的衣饰,徐锦瑟的甜美便是衣裳与人相得益彰,便是站在徐锦华身畔,也毫不逊色。更何况——这新奇又好看的帔子,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刘小姐便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徐姐姐,这位便是今天生辰的另一位姐姐吧,这衣裳可真好看,只不知是哪里的新样式。”
“这是京城正流行的式样,叫做帔子。”徐锦瑟淡淡一笑,并不多言。虽然现在帔子还没开始在京城流行,但不久之后,安平郡主便会在京城掀起风潮,因此她并不怕说与她们听。
“京城!”
“竟然是京城的式样。”众小姐们掩唇惊呼,小声议论起来。只君儿听到京城二字时,眼神闪了闪,却并没说话。
徐锦华眼中一道寒芒闪过,旋即笑了笑,说道:“竟是京城的式样,想必是云姨娘费心为妹妹找来的吧。这一身衣裳可真是别致,若是不多给几个人看看,岂不可惜。”
说着,便挽了徐锦瑟,往正厅走去。
“来,我介绍几个姐妹给你认识,她们啊,可都喜欢这种‘别致’的衣裳。”
徐锦华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战栗着忍不住想立即甩开,但当那只有些发凉的手真的挽上来的时候,她却像掉入冰窟中一般,突然恢复了平静。
她从徐锦华的态度中分明感到了敌意。但这敌意是从何而来的呢?徐锦华作为嫡女,一向摆足了姿态。对她们这些庶妹,虽说没有多少亲近,却也不至如此于此。
前世她纵为徐锦华所害,也还认为是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她才对自己升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但现在看来,此时的徐锦华分明已经对自己暗藏敌意。
这是为何?
徐锦瑟自问自己对这位嫡姐一向敬重,徐府嫡庶之别分明,自己也从未对她的地位有过半分威胁。就连魏氏病弱,云姨娘代为主持中馈,也从未为自己谋过私利。
更何况,云姨娘对她们母女,是有过救命之恩的……
自己会和徐锦华同一天出生,不正是因着这个么?
徐锦华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徐锦瑟只觉眼前包裹着重重迷雾,重生以来的一切都像是被烟雾笼罩,云姨娘,徐锦华……似乎有一个关键的点被忽略了,只要找到这个点,这一切便能拨云见雾——
“徐锦华,你这妹妹可真厉害。”一个尖利到有些刺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徐锦瑟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入了正厅,身畔站着的,是几个与徐锦华交好的小姐。
刚刚说话的正是温主簿家的二小姐。温二小姐平日与徐锦华玩得正好,此时对方一个眼神过来,自然心领神会,率先朝徐锦瑟发难。
“瞧这衣裳,可是大家都没见过的新花样儿,只不知为何不戴些金银首饰。这绢花虽好看,却是太过素净了吧。”
“是呀,她若没有,徐锦华你该借她点戴戴。好不容易过回生辰,这也太寒酸……哎哟,瞧我这嘴。”又有人故作娇羞的拿帕子掩了唇,咯咯笑了起来。
“这话说得可不对。”徐锦瑟大方一笑,“人人都知,母亲为人最是公正,对姐妹们一向是一视同仁,从来不曾苛待。衣裳首饰、四季供应可从不短缺半分,哪里会缺了首饰戴?大姐,你说是吗?”
说着,含笑看向徐锦华。
徐锦华顿时一凛,徐锦瑟这话问得。她若说不是,岂不是在说魏氏不公,苛待庶女吗?她深深看向徐锦瑟,却见对方只含笑而立,似是全然不在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