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丘松显还未从谷妈妈决绝自尽中恢复,只随口应道:“你待如何?”
徐锦瑟泣道:“谷妈妈与刘妈妈素无往来,缘何就非要置她于死地?被撞破后甚至这般决绝的跑入火场,她的背后,定有主使!女儿一想到,自己家中的婆子,竟能做出这等杀人害命之事,便觉不寒而栗!”
“今日,她要杀的是女儿的奶娘,他日,若有人要对女儿动手,女儿又能如何防备这来自家中的加害?女儿求父亲彻查此事,谷妈妈究竟受何人指使,又为何要对刘妈妈动手?若不能查明此事,女儿委实寝食难安!”
徐丘松猛地一凛,徐锦瑟这话倒叫他想到,这幕后之人今日既能叫谷妈妈对个婆子下手,来日指不定便能说动其他人,威胁自己性命!这般隐患,断不能留!
他定了定神,朝云姨娘道:“湘君,这谷妈妈是你身边儿的人,你可知她平日有何异处?”
徐丘松此问不单引着谷妈妈是她身边之人,也因着近日中馈之事都由云姨娘安排之故。
云姨娘面上露出个苦笑,竟是缓缓跪倒在地,道:“这谷妈妈到妾身身边不久,妾身疏忽,竟是全然未发现她有何异处,才酿出今日这场祸事,还请老爷责罚。”
“你,唉,你,我不是怪你——”徐丘松颇有些反应不及。
“妾身代夫人主持中馈,未能发现谷妈妈的异常,便是妾身的不是,这——”云姨娘正待如往日般自述其过,引得徐丘松愧疚,不想此时刘妈妈突地咳了一声,呕出些许水来。
云姨娘猛地转头,正见到刘妈妈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着。
刘妈妈略一抬头,正与她视线对个正着!昏暗光线下,云姨娘那几欲噬人的视线,叫她突地一惊,竟是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句:“姨娘饶命!小姐的身份——”
叫声戛然而止,刘妈妈惊惧过度,竟是又昏了过去!
她这声音嘶哑难辨,徐丘松离得远了,只听到了“姨娘、身份”,云姨娘与徐锦华却是悚然一惊!齐齐看向徐锦瑟!
可惜!刘妈妈竟在这种时候昏过去了!
徐锦瑟心中激恼,突地急中生智,故作茫然地重复道:“身份?我的身份怎么了?”
“你的身份?什么身份?”徐丘松莫名其妙道。
“父亲,刘妈妈刚刚说‘小姐的身份’,她说的小姐定是我了,可我能有什么身份?真是奇怪。”徐锦瑟一副疑惑模样,“对了,她还提到了‘姨娘饶命’,那又是谁?难道是……”
徐锦瑟有些失措的转向云姨娘,又仿佛犯了什么错误一般突地回头,惶然道:“可能是女儿听错了。”
“什么‘姨娘饶命’?”徐丘松缓缓低头,看向刘妈妈周围的丫鬟婆子,“刘妈妈真的这么说了?”
“是、不是……”一个小丫头磕磕巴巴说道。
“到底是不是!”徐丘松怒喝一声。
小丫头猛地哆嗦一下,道:“是!奴婢听到了,刘妈妈确实说了姨娘饶命。”
“是,奴婢(老奴)也听到了。”周围几个丫鬟婆子也纷纷开口。
徐丘松脸色慢慢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刘妈妈是徐锦瑟的奶娘,她口中的姨娘,只会是——
“湘君!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妾身、妾身不知啊——”云姨娘凄惶抬头,这次是真有些慌乱了,“刘妈妈是二小姐的奶娘,照理说,她若说姨娘,定是指妾身,但、但——”
“云姨娘是二妹生母,为人又一向贤惠恭谨,哪能做出什么叫人直叫饶命的事儿。”徐锦华突地开口道。
这话说得在理儿,云姨娘是徐锦瑟生母,断不会去为难自己女儿的奶娘。况且这家里的姨娘,也不止云姨娘一个。
徐丘松皱着眉头,就听徐锦华道:“刘妈妈所指的,该不是曲姨娘或李姨娘吧?”
说话间,她看向唯一在场的李姨娘。
李姨娘心中一寒,连忙跪了下去,辩解道:“妾身、妾身怎么敢,刘妈妈是二小姐奶娘,平日与妾身话都没说过几句,哪里、哪里就能到了需要饶命的地步。”
“是啊父亲,姨娘素日的性子你也知道,便是连捏死一只蚂蚁都不敢,哪里能做出这种事来,请父亲明鉴。”徐锦冉瞧着徐丘松眼神不对,立即跪在李姨娘旁边。
恰在这时,曲姨娘与徐锦秋赶了来。
曲姨娘一走近,便觉气氛不对,正对上徐丘松严酷的视线,不由一愣,又见地上跪了一地人,刘妈妈尚昏迷着,便知不好。
只这事也容不得她再退回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试探着道:“这是怎的了,不是走水吗?怎的都跪在了这儿?”
曲姨娘这话倒将众人的注意力又移回了火场,谷妈妈的惨叫早已听不到了,那屋外火势也已控制住,只屋内烈烈火焰,竟是怎么都阻不住。
救火的家仆抹了把冷汗,道:“老爷,这、这屋里头有些邪门,火怎么都泼不灭。怕是、怕是——”那人擦了擦额上冷汗,吞吞吐吐道
“怕是什么!”
“怕是那位妈妈,浇了火油之类的东西在自己身上!”那人一口气说了出来,只觉自己都被这话吓得颤抖起来。
将火油浇在自己身上扑入火场,这谷妈妈求死之心如此果决,实在骇人听闻!
若是无人逼迫,一个老婆子,缘何突然痛下杀手,失败后又半分犹豫没有,选了如此痛苦的死法!这一刻,徐丘松再不怀疑徐锦瑟的推断,只猛地转头,突地盯住了曲姨娘!
曲姨娘被看得心头一跳,勉强挤出个笑容,“老爷这是,为何如此看着妾身?”
徐丘松眉头一跳,指着火场道:“这屋里,是湘君身边的谷妈妈,她杀害刘妈妈未果后便冲进了火场寻死!”
“谷、谷妈妈?”曲姨娘有些不知所措,同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由迟疑道:“妾身和这位妈妈……不熟啊?”
“刘妈妈刚刚醒来,口中直呼‘姨娘饶命’!这阖府里头,只有三个姨娘!”徐丘松越说越怒,最后大声喝道:“曲佳芸,这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曲姨娘心中“咯噔”一下,以她对徐丘松的了解,他既问出这话,必定心中已认定了是她。她若不能自辩,这便背定了黑锅啊!
想到此处,她立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泪立时便流了下来,泣道:“妾身冤枉啊老爷!妾身哪里有这种胆子,做这等恶事!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呐老爷。”
曲姨娘面上声泪俱下,心中却已将在场之人滤了一遍。既有那“姨娘饶命”的话,这阖府之中不过三个姨娘,若云姨娘不是徐锦瑟生母,这谷妈妈是她身边之人,她是定无法开脱的。但她偏偏就是徐锦瑟生母,断没有下手理由。李姨娘生性怯懦,将个女儿养得跟她一般性子,就更没有这个胆量了。
思来想去,竟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