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的语调有种诡异的平静,叫众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胡说!她胡说!全都是她胡说的——”云姨娘竭力嘶喊起来!按着她的婆子几番用力,才没叫她挣脱开来。
荷香担忧的看向徐锦瑟,她万万没想过,姨娘她、她竟会不是小姐的生母,而小姐却是、却是夫人所生?
若这一切是真,那小姐的处境,该是多么艰难呐——
徐锦瑟却似没接收到荷香的担忧一般,直走上前,问道:“刘妈妈,你说云姨娘想将你灭口。你在我身边多年都平安无事,怎地突然会遭灭口?”
刘妈妈猛地抬头,“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儿被人设计,欠了赌债!为了银子,老奴被逼无奈,只得用此时要挟于她。可她、可她不但要我加害二小姐,事后还叫人将我推入湖中!”
说到此处,似是勾起了刘妈妈的伤心处,她双目泛泪,直道:“待到清醒之事,我怕丢了性命,便不敢再府中多留,趁着无人注意逃了出去。不想、不想她!”
刘妈妈转头、瞪着云姨娘,咬牙道:“她竟这样都不肯放过我!派了人追杀于我,倒连累得我那老头子和儿子,都、都……后来老奴再入徐府,只能靠着装疯卖傻,才逃得一命。”
说到此处,她已是哽咽不能语。
众人却是齐齐倒吸口冷气,□□,这、这岂是一介妇人所为?
云姨娘竟这般心狠手辣,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你胡说!胡说——”云姨娘尖叫道:“你这个无耻老奴,我一深宅妇人,哪里能找得到人追杀于你!你到底收了多少好处,竟编排出如此荒谬之事!”
可到了此时,她的言语已无法动摇众人的惊惧之心,盖因刘妈妈险些落水丧命、夫子俱亡之事太过惨烈,又岂是她三言两语能够掩盖得住?
众人已然无法相信她的言语。
又听刘妈妈泣道:“当日云姨娘叫老奴将一碗滚烫的甜汤浇在小姐身上,我却失了手,这是报应呐!也幸得如此,才叫云湘君的阴谋再不能得逞!”
她朝徐锦瑟重重磕了个头,“二小姐,不,大小姐洪福齐天,老奴有证据可以证明,您确是夫人亲生!”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震,曲姨娘更是失声道:“什么证据?”
“小姐的胸口,有一处花瓣形状的胎记!”刘妈妈大声道:“那日破庙之中,仅有我们三人,但当日老奴为夫人接生,夫人是醒过来,看了小姐一眼后才昏迷过去的!夫人见过这处胎记,此事一问便知,绝无作假的余地!”
“那个时侯,两位小姐刚刚出生,若是动了手脚去除胎记怕是弄巧成拙、反叫夫人发现。云湘君一向谨慎,只在她亲子胸口掐出了痕迹,伪做淤痕。夫人体虚,又信重于她,竟这般被她糊弄过去。”刘妈妈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后老奴成了小姐的奶娘,受云湘君之托,从不敢让她的胎记现于人前。提心吊胆多年,终得我那儿子出息,将我接出府去养老。我以为终于脱离了这一切,不想却——”
提到早逝的儿子,刘妈妈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滑,“这都是报应、报应呐——”
“我夫婿儿子都叫你害死,我一个糟老婆子,还怕什么!云湘君,你做下这些事情,也到了该遭报应的时候了!”
刘妈妈狠狠看了云姨娘一眼,长泣一声,竟膝行上前,跪在徐丘松身畔不住磕头,“小姐确是夫人所生,绝不是什么弃婴野种,此事着夫人一问便知,求老爷明察啊——”
正室与姨娘之女竟被如此调换,叫个庶出之女冒做嫡长被教养了十几年,竟无人发现!
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便是徐丘松都惊骇莫名,一时竟不能言语。
可就在此时,一个颤抖的声音突地响起,“你……你、你刚刚所言,可是、可是属实?”
众人齐齐抬头,惊见魏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此刻她面白若纸,整个人几乎都倚在林妈妈身上,几欲昏厥一般。
面对魏氏质问,刘妈妈却似没听到一般,只垂着头,不断呢喃着:“小姐确是夫人所生,确是夫人所生呐——”
那细如蚊呐般的声音,落入魏氏耳中,直似晴天霹雳一般!她忍不住想要后退,却因着体虚,几乎是踉跄着倒入林妈妈怀中!
林妈妈立时扶住了她,抬头怒视屋中的云姨娘!
这一日府中诸多事情,徐丘松纳妾、张姨娘摔跤、又闹出假孕之事,接着徐锦华突兀病重,终究瞒不下去,被人禀到了魏氏面前。
魏氏一听徐锦华病重,竟不顾病体挣扎着下床,要来查看。这一路几乎是叫林妈妈半扶半抱着,才走了来。
不想刚一走近,连房门都没迈进,便听得刘妈妈的话。魏氏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厥了过去。
云姨娘却是骤然抬头。
自刘妈妈说出胎记之事时,她似是知道事情再无辩驳余地一般,突地安静了下来,此刻见着林妈妈的眼神,竟是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
沙哑粗噶的声音、配上她那红肿变形的脸庞,直将林妈妈骇得打了个哆嗦,脱口道:“你、你待作甚!”
话一出口,便觉魏氏的身体一僵,待再看她,便见她面露凄然,嘴唇微启、却是不住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妈妈伺候魏氏多年,哪见过她这般模样,不由心中绞痛,冲云姨娘喝道:“云氏!你竟做出此等分离骨肉、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么多年,夫人待你不薄呐——”
“呵呵,不薄?哪个要她来假惺惺的待我不薄?”
“魏湘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端着你那正室夫人的架子吗?”云姨娘怪笑一声,心知大势已去,终不再遍布,却是直呼起了魏氏姓名,“同是嫁人,你便做正妻,我却要被骗做妾氏,只不过因为你那安平侯府的出身!便要叫我的女儿一辈子都是庶出、一辈子都要低人一头!这却是何道理!我不服、不服!今日锦华得到的一切,不过是她应得的罢了!你替我养了十几年女儿,我倒确实该谢你一声!”
“湘珺湘珺、你便连名字,都要同我一样!哈哈、哈哈哈哈——”云姨娘说罢,疯狂大笑起来。
魏氏再料不到,竟会听到如此强词夺理、颠倒是非之言,她一口气息哽在喉中,险些喘不上来。林妈妈赶紧扶住她,不住按着她胸口顺气。
魏氏这般反应,哪个还能不知,刘妈妈所言确实为真。
“云湘君!你简直丧心病狂!”
回应徐丘松的,是一串呕哑嘲哳的大笑。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愤懑怨恨都发泄出来一般,那笑声久久不停,叫所有人心生寒意。
突地,那笑声戛然而止,云姨娘抬起头来,冰冷的视线从每个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了魏氏身上!
“魏湘珺,我云湘君除了出身,哪里不如你!”她扯出一抹冷笑,不怀好意地道:“你以为如今我输了吗!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会输!永远不会!我的女儿,得你安平侯府的小姐教养多年,早已是才貌出众!可你的女儿——”
她的视线在徐锦瑟身上掠过,那满满的恶意,几乎叫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