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2520 字 20天前

雨水始终未停。

乌云遮住月光, 繁星不见踪影。茫茫夜色中, 伸手不见五指。

雨水落在头顶, 守夜的健仆禁不住打个喷嚏, 紧靠在雨布下, 咒几声该死的天气。

篝火升起又灭, 车厢内的三足灯是唯一的光亮。

健仆和护卫拉动大车, 将桓容所在的马车围在中央,同时五人轮作一班,提防可能出现的变故。

“林中有狼。”一名旅贲向桓容解释道, “夜间需加倍防范。”

“有狼?”桓容面露诧异。

旅贲点头,继续道:“近日北地有战祸,此地虽无乱兵却有盗匪横行。附近多是南渡的流民, 历经战乱才逃得一条性命, 故而防范之心甚重。”

经过旅贲一番解释,桓容心中有了底。不是他不招人待见, 而是城外百姓既要防备野兽又要提防匪徒, 这才不许陌生人靠近村落。

旅贲退下安排, 健仆立即跟上去。前者嫌疑未消, 夜间尤其要紧盯不放。

郗超坐在车厢里, 打量着桓容的一举一动,始终不言不语。

待到车厢们关上, 小童摆出凉透的糕点,桓容亲自递过一盏茶水, 郗超才终于动了动手脚, 张口道谢。

“郗参军客气。”

桓容夹起一根麻花自顾自咬着,无意主动提起话题。

郗超饮下半盏茶水,吃过两块炸糕,听着雨水打在车盖顶的声响,生平头一次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摆脱困局。

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为免留下祸患,除“拼死送信”之人,车队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必要赶尽杀绝。即便是桓大司马调拨的护卫也不例外。

刀剑无眼,届时挨上一刀,当真是死得冤枉。

想到这里,郗超在心中暗暗叹息。

百密一疏,聪明反被聪明误。假若知道南康公主会动手绑人,他无论如何不会亲自回建康送信。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今之计,只能盼望领队之人眼光够利,能够在乱兵之中认出自己。

“郗参军。”

突来的声音打断郗超沉思。

郗超抬起头,发现桓容已经放下筷子,正端起水盏,静静的看着他。

“容此去盐渎,据悉是郗参军建议我父?”

“超以为郎君有不世之才,出仕地方必能有一番作为。”

“哦。”桓容放下杯盏,视线微垂,心中颇觉得好笑。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能说得如此诚恳,也算是一种本领。

“长夜无聊,郗参军如不介意,可否为我讲解侨郡形势?”桓容转开话题,速度快得出乎郗超预料。

“郎君不觉困倦?”郗超问道。

桓容摇摇头,话里有话道:“出门在外实难安枕,请郗参军体谅。”

能不体谅吗?

自然不能。

郗超认命点头,自行拨亮灯火,从元帝南渡登位,朝廷设立侨郡开始讲起。

“秦统六-合,分天下三十郡。汉时沿袭前朝,至魏蜀吴鼎立,晋室代魏,俱沿用此制。”

“元帝南渡后设侨州、侨郡、侨县,沿用旧壤之名,安置流徙之民。计有州郡近百,流民以十万计……”

不涉及到桓大司马的利益,郗超无需藏私。加上“前路”未定,权当是排解焦虑,讲解得格外认真。讲到兴处,更令婢仆准备纸笔,勾画出幽、衮、青、徐等侨州郡的地域。

“自元帝之后,各侨州屡有合并,太守以下多委以南渡士族,少有出身吴地之人。”

桓容用心观察,仔细对比,最终得出结论:侨郡集中在长江中下游,他要去的盐渎虽非侨县,流民的数量也是相当可观,足够筛选出一支强军。

“此地……”

郗超正要再说,耳边突然传来破风之声。

咄咄两声,两支利箭竟穿透车窗,直接射入车厢之内。

“什么人?!”

守夜的健仆大喝一声,借大车挡住箭雨。同时抽出刀剑,抄起棍棒,扬声唤醒队中旅贲护卫。

郗超心中打了个突,觉得很不对劲。大司马派遣之人绝不会如此鲁莽,未等车队抵达晋陵郡便急着动手。

如果不是姑孰来的府军,又会是谁?

大雨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健仆多数夜盲,辨别不出箭雨飞来的方向。又是咄咄数声,锋利的箭矢冲破车窗,车厢外几乎被扎成刺猬。

“灭灯!”

营地没有篝火,车厢内的灯光无疑是最好的指引。

郗超想不明白动手的是谁,为保性命,情急之下就要上前扑灭灯盏。

“拦住他!”

桓容大喝一声,小童和婢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郗超扑倒,手脚死死压住。

“桓容,你不要命了吗?!”情急之下,郗超脱口而出。

桓容弯下腰,移过一只木箱抵住车门,同时避开车窗,冷声道:“我自然要命,可惜有人不乐见。”

说话间,小童和健仆已将郗超捆牢,桓容打开木箱,取出李夫人给他的香料,拿起贴有鲜红标签的三只瓷罐,暗道一声“可惜”。

“阿楠,记住不要靠近车窗。”

“诺!”

桓容倒出香料碾成粉状,直接洒到车窗边缘。

有贼人试图扒开车窗,抹上满手香料。桓容趁机扎上一刀,香料渗入伤口,贼人当即会发出一声惨叫,手掌犹如被火燎到一般。

健仆闻声一拥而上,乱刀砍下,贼人直接毙命当场。

小童转转眼珠,和婢仆嘀咕两声,抽-出腰带捆住郗超手脚,直接挡在桓容身前。

“临行前殿下有言,遇险理当如此。”

话落,婢仆取下发簪,代替桓容守住车窗,下手又快又狠。贼人不靠近则罢,哪个敢靠近车窗,绝对留下一两个“窟窿”,抱着双手倒地翻滚。

桓容点点头,靠在车厢角落,继续划开瓷罐的蜡封,竖起耳朵听着车外动静。他这小身板出去只能添乱,还是老实躲在车里,免得成了累赘。

郗超挣扎不开,盾牌似的挡在桓容身前,几次险象环生,当真是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