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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青雀台 童柯 3724 字 20天前

沙漠尘土飞扬, 烈日灼灼,热浪中一红裙女子翩然起舞,朝着远处的李崇音微笑。

曼妙身姿在风中摇动, 头上纱巾飞扬, 一阵风吹起, 落入他手中。

再抬头,只见女子身上起了火焰,火势熊熊, 她脚尖点地起舞。

当他快步走向她时,悬在半空的手指却碰不到人,眼看着她一点点化为焦炭。

那焦炭转瞬间化为尘土飞扬离散, 触不到,碰不着,空留来人一场空。

李崇音猛地睁开了眼, 呼吸略微急促,他凝视着书舍上方的房梁,坐起了身。

是梦, 纠缠他数月的噩梦。

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汗珠沿着眉骨滑落, 他缓缓闭上了眼。

“请将她交于臣。”

“她是朕明媒正娶的妻, 你又是什么身份。”

…………

你又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

你以什么立场来对朕说这些话,李崇音?

墨砚敲了敲书舍门, 见无人应答, 便捧着书册入内。

见自家公子少有的在坐在床榻边闭目养神, 不温习, 也不看最新情报, 以往公子总是不知疲倦地东奔西跑, 似乎万事都了然于胸的模样, 却在这几日不见了踪影。

自从被主公派来的四个侍从时刻追踪左右后,公子如同被折去了臂膀般,消沉地留在书院,每日在外与寻常无异,上课堂、参与学术研讨、进行甲乙班堂侧,没任何人发现公子的异常。

公子太.安静了,安静地仿佛不是一个被受制的人。

李崇音没理会欲言又止的墨砚,他走向院落,外头的桃树上的花骨朵早已凋谢,他看着满树桃叶,折下一枝,落叶洒下满地。

梦境中的闷痛感如此真实,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痛觉的李崇音神情有些恍惚。

他轻抚着还在颤抖的眼皮:“我让你送的信,送出去了吗?”

墨砚往左右一看,见那四人并未出现,小声道:“按照公子吩咐,已送达。”

他也是趁着那四人不留意的空挡,跑出去送信联络的。

李崇音点头:“看时间,应当是到了。”

李崇音直接走向松山书院后门,后门是一条石板小弄,与一大户人家的墙垣对门,平日只有调皮孩童会偶尔经过,鲜少有人进出。

李崇音与来往同窗们微笑招呼,同在书院里的书生对鼎鼎大名的李崇音都很是推崇。

不仅因为他容貌似仙气度不凡,更因为此人品貌俱佳。他不分贵贱以礼待人,曾遇一贫苦书生,因家中老母病重而无法入书院,李崇音得知后让自家大夫免除医治银钱看诊,为书生入学,谁想那书生真有读书天赋,一次便过了童试。如果说对贫民草根一视同仁,在上层贵公子中亦是渐渐以他为首,毕竟他的诗词是受到当世大儒闻舍先生的极力赞扬,平日里就是杜相府上的纨绔杜耀祖都对其赞赏有加。

游学三年,众人以为他将与这次乡试失之交臂,没想到一来便是甲等成绩。他三年来亦没有荒废学业,在术业上颇有建树,出了几本游记书册。归来后,对自己不明的地方也会向其他学子虚心讨教。

这样的人,简直像一个没有任何缺陷的完人,谁能不喜爱。

也许是秋闱将近,李崇音难得在书院连续两月温书,见他两月来第一次要出门,众人都是友好打招呼,嘱咐他定要好好游玩,放松一下心情,无人起疑。

到了后门,四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外,他们都是小厮打扮,平日根据需要在暗中与明处交替监视李崇音。

为首武人摆了手:“李公子,你不能出书院。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样的事,在这两个多月来时有发生,李崇音也的确没让几人为难过,他似乎真的被魏司承给震慑住了。如若他强行出去,是将他们近四年的主仆情谊毁于一旦,亦是将自己多年谋划亲手断绝,还平白多了端王这个敌人。

魏司承给的这个,是最后谈和机会,他相信以李崇音的心性绝无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

事实亦是如此,李崇音安静了两个月,没有任何动静。

李崇音“砰”一声关上身后的门,隔绝了书院与外界。

这一道短促的声音,犹如号角。

他嘴边溢出一丝笑意:“若我偏偏要让你们为难呢。”

还没等对面人反应过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他们腰间的剑,一道剑光划破长空,四人皆是一剑封喉,丧命倒地。

此时两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小弄,来人白面无须,掀开车帘看到外面的场面,摇了摇头:“啧啧啧,真不愧是咱家的堂弟,出手时一丝情面都不留,与当初真是一个样。”

来人下了马车,李崇音让墨砚将那四具尸体放入后面的马车里。

李嘉鸿眼中暗藏阴霾,语气阴阳怪气:“你要将他们带去城外的乱葬岗?”

“不,另有去处。”

“那辆马车可是咱家用一两银子租来的。”

墨砚在李崇音的示意下给了一锭银子。

李崇音看着今非昔比的李嘉鸿,只一句就震住了对方:“娘娘可好?”

李嘉鸿脸色一变,感觉下方隐隐作痛,被割掉命.根的那一幕久久无法忘怀,而眼前的是罪魁,他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咱家问你一件事,赵顺是不是也被你收买了?”李嘉鸿本来只是个小太监,虽然被李家人打点过,比其余没背景的小太监要好过不少。但宫中生活依旧让他备受精神与身体的折磨,他有心靠近几位大太监,但庆朝皇宫数得上牌面的大太监,哪个不是小太监们争相讨好的对象,哪里轮得到他。

直到某一日,赵顺忽然看中了他,将他提拔到皇后的凤仪宫,那以后李嘉鸿凭借以前学会的花言巧语与各种小手段,终于与这后宫最高贵的女人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但他一直对赵顺看中自己这一点,耿耿于怀。

这宫中好看的小太监也不少,有些比他还娇嫩好看,为什么赵顺偏偏看中了他?

直到最近收到了几封密信,没想到会再遇此生最憎恨的男人。

“赵顺是御前太监,岂是我的身份能收买的。”李崇音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彻底否认。

李嘉鸿看他不像说谎,可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越发忌惮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赵顺这样的大太监不可能被轻易收买,能做到赵顺这样的御前统领,那是连几位皇子的面儿都可以不卖的,哪会看上连实权都没有的李崇音。

李崇音当然不会告诉李嘉鸿,他的亲生父亲是叛逃到詹国的江陵侯,而赵顺是原皇位继承人江陵侯的心腹。

早在身份大白的时候,李崇音就开始寻找与联系生父的原本属下。

没条件的时候都能搅动风云,身世这个极为有利的条件摆在面前,如何能不用。

魏司承从未彻底信任过李崇音,李崇音又何尝不是?

狡兔三窟,何况是他。

底牌,只有无人发觉的时候,才能发挥出用处。

李崇音:“你没浪费我让你进宫的机会。”

“是啊,帮你有机会在百花宴削减了守卫,好不容易偷走李映月,又把她重新送回去。”李嘉鸿抓住李崇音的衣领,怒意蓬勃,“你可知道咱家冒了多大的风险!若是被娘娘发现,咱家的项上人头就没了!!”

李崇音能自由出入皇宫地道,还能在宫殿中劫走李映月,正是有李嘉鸿的帮忙。

要说李嘉鸿最恨的人莫过于给他致命一击的李崇音,但同样的,他也极度惧怕这个冷面冷心的人。

李崇音始终微笑:“你敢说如今的日子比你在府中的差吗,有娘娘在,你在后宫哪个敢给你脸色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亦是另一种畅快,堂兄应该感谢我才是。”

李嘉鸿气得满脸通红,却对这人束手无策。

“我们谈谈条件吧,你还年轻,与其执念于过去何不往前看,比如……”李崇音靠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嘉鸿脸色不断变化,似陷入了思考。

李嘉鸿知道自己的软肋被李崇音抓住了,但动不了李崇音,难道还不能动别人吗。

他恨最后给他来一刀的李崇音,但更恨的是当初那个给脸不要脸的贱人,若不是她,他会落得今日下场吗?

“要咱家出力,也不是不能商量。”利益给够,立场有什么不能转变,“你给一点诚意吧。”

“你要什么。”

“被你的好妹妹要走的贴身小丫鬟:紫鸢。”

魏司承班师回朝时,举国欢腾,京城内更是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以庆祝他凯旋而归。

可谁成想,才不过回京一个月,居然遭贼人暗害,还可能伤及了根本。

有人遗憾,有人唏嘘。

但这对于大多数皇子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怎能不算好事?

这段时间,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在疑似有重大嫌疑的情况下无法证明自身清白,朝堂上罢黜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