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轻没忍住,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跟小动物们相处,这好像还是头一次气氛这么好。好到令他忍不住就想说点儿什么。
“咳,鱼头最近忙什么呢?”慕容轻没话找话地问它们。除了凌冬至家里养着的那几只猫,只有鱼头是他叫得出名字的。
缩在一边正在舔爪子的白猫喵的叫了一声,“鱼头这段时间到处找小猫崽子,也不知道它在忙什么。”
另一只黄猫扒着饭盆头也不抬地说:“我听见公园假山后面那只老猫给她的崽子讲故事,说不许乱跑,鱼头会把它们抓去吃掉什么的。”
阳台上顿时炸了锅,毛团子们喵喵喵地叫成一团。慕容轻顿时觉得头疼,鱼头会吃小猫崽子?这是谁造谣?
慕容轻起身拉上阳台的玻璃门,把那一片噪音关在身后。他想起上次见到鱼头的情形,它带着一群猫兄猫弟找什么加工厂,这个加工厂又似乎跟猫崽子们有着某种联系。慕容轻心想,动物们的世界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慕容轻敲了敲玻璃门,“如果谁碰见鱼头,麻烦帮我传个话,就说我这两天都住这边。它要是没事儿可以过来吃饭。”
猫猫们喵喵喵地答应着,在阳台上闹成一团。
慕容轻睡到两点多就醒了,他浅眠已经习惯了,醒了也就不再躺着,起来搬出画板开始画白天的那只釉里红玉壶春瓶。
明代釉里红技术在永宣时期已经非常成熟了,这时的釉里红色泽娇艳欲滴,釉面油润晶莹,达到了釉里红制作的巅峰。这一件玉壶春瓶虽然竭力模仿元代的风格,但是所使用的釉料不同,烧制的工艺不同,对于温度的把握也不同,结果自然大相径庭。他的师父就曾经说过,再高明的技巧也瞒不过时间的眼睛。
至于现代的仿品,那差距就更加明显了,技术也远远不如明代的这位工匠。慕容轻在警局的那一堆碎片里还发现了几个很眼熟的图案,他觉得这些人的目标应该不光是仿制这一件釉里红玉壶春瓶。
慕容轻琢磨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的好奇心压了回去。自己的事情还一大堆呢,他可不想知道这些烧瓷的人都怎么跟犯罪挂上钩的。
勾形、上色,颜料的气味在不大的房间里慢慢地弥散开来。很淡的味道,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种能够安抚神经的东西,在过去那段看不见希望的日子里,曾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天色微亮的时候,慕容轻从画板上取下这张图,打算拿去给那个固执的警察看看。这应该是原件真正的样子,图案和颜色都已经呈现出了最接近原貌的状态。
就当是看裴老的面子好了。
慕容轻洗了把脸,正在换衣服的时候,裴戎的电话如期响起。慕容轻凑到窗口,看见昨天去工坊接他的那辆黑色大众停在楼下,裴戎穿着一件深色的格纹衬衫正靠在车门上仰头看。慕容轻刚一露头就被他发现了,裴戎盯着楼上的窗口,很简洁地对着手机说了句,“收拾好了吗?下来吧,我带你去吃早饭。”
慕容轻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玻璃上染着晨光,从楼下看或许会有点儿刺眼。但是他的脸沐浴在带点儿暖色的光线里,慢慢绽开一个笑容的样子,却让慕容轻莫名地多看了一眼。
慕容轻下楼的时候把夜里画好的那张图也带了下去。裴戎一看见这张图顿时坐不住了,顾不上吃早饭,先拉着慕容轻去了警局,把图交给了那个短发的女警,又嘀嘀咕咕不知安排了什么,这才带着慕容轻去了古玩街……旁边的早点铺。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上班族的上班高峰时段,但是早点铺里还是满座,多一半都是晨练回来的老人家,身上背着长剑扇子什么的。慕容轻一看这种挤挤挨挨的场面就难受,要不是裴戎硬拦着他就直接掉头走了。裴戎大概也看出慕容轻有点儿怪癖,特意堵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把最里面那个谁也挤不到的座位让给了他。
“油条、卤蛋、肉饼,”裴戎一边点餐一边征求慕容轻的意见,“有什么忌口的吗?他家豆浆都是现磨的,比别家的好喝,你尝尝就知道了。肉饼也特别好吃。真的。”
慕容轻觉得他加重语气强调好吃的表情挺有意思,“你以前吃过?”
“吃过,”裴戎眼里微微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指了指窗口的方向,“我上初中那会儿就住那边。那时候这一片还没整改呢,店面都挺破旧的,不过每天都人来人往的,特别热闹。我爷爷经常带我到这家店吃早饭。他也爱喝他们家的豆浆。可惜现在住得远了,特意过来一趟吃早饭还真没那个时间了。今天是借了你的的光。”
慕容轻抿了抿嘴角。
裴戎又说:“以前这条街上出过不少好玩意儿,现在不行了,假的多真的少,都是哄弄游客的东西。”
慕容轻早就知道古玩街上真正买卖古董的店铺不多,大多数都是卖一些现代的工艺品或者富有特色的旅游纪念品。这其中瓷器绝对占了一个最大的份额。
他们点的东西很快送了上来,慕容轻咬了一口裴戎真情推荐的肉饼,果然很好吃。慕容轻的眉头舒展开来,觉得被警察抓壮丁也不是那么悲催的事情了。他刚刚咽下最后一块肉饼,眼前一花,面前的碟子里出现了一颗剥好的卤蛋。
“你太瘦了。”裴戎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多吃点儿才有劲儿。”
慕容轻其实已经饱了。但是看看面前笑容明朗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又拿起筷子夹起了那颗香喷喷的卤蛋。
味道确实和他以往吃到过的都不一样。
慕容轻心想,难怪生意那么好呢,老店果然名不虚传。
章节目录 第15章 诱因
古玩街其实不算长,站在古玩街北端的喷泉旁边可以直接看到南端广场上耸起的琵琶形的雕塑。街道中央一溜木质的小店铺,大多是快餐店和饮品店,店外撑着五颜六色的遮阳伞,伞下设着露天座,有不少游客坐在伞下休息。
慕容轻从一家店铺里溜达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想呢,这条街看着明明也不长,怎么一家一家的店铺溜达过去总也溜达不完呢?
斜对面的茶座上有人冲着他挥了挥手,慕容轻一抬头就看见裴戎坐在一张空桌旁边,手里举着一份报纸当扇子扇风。他的衬衣袖子已经卷到了胳膊肘上,露出来的胳膊晒得黝黑。墨镜架在头顶上,随意的姿态中带着几分落拓不羁的味道。
如果忽略他身上职业习惯带给人的压迫感,裴戎其实是个十分英俊的青年,五官偏硬朗,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洒脱劲儿。慕容轻看见隔壁桌的几个女孩子就一直在偷偷看他,裴戎自己倒像是毫无觉察的样子,看见慕容轻走过来,连忙替他拉开椅子,又拧开饮料推到他面前。
“可乐行么?”裴戎指了指身后的售货亭,“要是不喜欢还有别的。”
“可乐就好。”慕容轻平时喝绿茶,偶尔会喝可乐,其他的饮料都不怎么感兴趣。
裴戎观察他的表情,“有发现?”
慕容轻走了大半天,这会儿一坐下来真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这家店里有好几件瓷器标牌上都写着制作者是一个叫长河的人。”
裴戎眉尖微微一动,“有问题?”
慕容轻浅浅咽了一口可乐,“我昨天分出来的那堆青瓷应该是这人做的。”
裴戎回忆了一下,微微蹙眉,“不是你说的那个老手。”
慕容轻摇摇头,“前面还有几家店,我再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刚才在店里的时候他还在想,如果能知道一些有关案子的内情,说不定自己的寻找会更加的目标明确。慕容轻抬头看了看裴戎,这个男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开朗随和,但是一天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却发现这人看似随意实则滴水不漏,除了裴老和慕容轻曾经看到过的那堆碎瓷之外,他没有提到过任何其他的东西。
慕容轻觉得这样的人真是让人不能不防——他什么都不说,所以旁人永远不清楚他都掌握了什么。
难怪会去当警察。
喝完饮料,慕容轻强打精神走完了剩下的几个店,遗憾的是没有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慕容轻也没觉得沮丧,他在东湖公园那边的工棚最近生意还是不错的,他还想着要不要等古玩街这边的店铺装修完了之后拿几样作品摆到这边来卖。今天歪打正着,也算提前做了一把市场调查了。
两个人回到停车场,刚刚上了车,慕容轻就看见停车场的入口处开过来一辆银色的轿车。他不太懂车,模模糊糊记得好像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那个车标,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车窗是敞开的,车身拐过来的时候从慕容轻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坐在后座上的人。
慕容轻的瞳孔骤然一缩。